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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艮第战争(法国反对中央集权之战)

勃艮第战争简介

勃艮第战争:法国勃艮第战争是法国王权加强过程中同反对中央集权的权贵进行的战争。法王路易十一采取系列措施加强中央集权,以勃艮第公爵大胆查理为首的权贵,竭力反对。①(1464—1465年)。大胆查理将一些王公贵族组成“公益同盟”,向路易开战,路易则把小贵族及中产阶级团结到自己一边。1465年7月13日蒙莱里一役,路易吃了败仗,路易被迫交还叛乱贵族的领地。查理得到索姆河流域大片土地。②(1467—1477年)。路易把索姆河流域土地给了勃艮第,又鼓动该地居民闹事。1467年,大胆查理继承去世父亲的爵位,成了勃艮第的统治者,他着手争取勃艮第完全独立的活动,开始与路易长期斗争。查理数次企图与包括英国在内的一些国家结盟,用武力把统治范围扩展到莱茵河地域,并将法国瓜分,均遭到挫败。查理对军队进行整编并严格操练,1475年摆脱了法国控制,并夺得洛林等大片土地。其后,法国与瑞士和德国组成联军,1476年在格拉松、莫拉等战役中打败勃艮第,查理阵亡。1482年阿拉斯条约使法国完全掌握了勃艮第。

勃艮第战争过程分析——

复兴源自继承

说起欧洲的军事历史,从古典时代开始,从来就不缺乏大胆的将军与军事改革家,更加不会缺乏的是贯穿于整个历史本身的战争氛围,以及在不同时代所表现出来的战争文化。

当希腊人沉迷于重装步兵间无休止的推搡和挤压时,伊巴密浓达已在自己的左翼增加了部队数量,把蛮横的斯巴达人给打闷了。然后,独眼的菲利普把长矛加长了1倍,并在骑兵的配合下用来攻击敌人的肋部。他本人更是很会使用外交手段和计谋,把那些曾经的霸主如雅典和底比斯头晕目眩。罗马人不久之后开始改革,等马略完成了他的改革后,罗马军团的三线杀戮机器让整个地中海为之颤抖。之后,“黑暗时代”降临欧洲,贝利撒留也依旧可以用他的全能骑兵为拜占庭“光复”意大利,把日耳曼人的重步兵玩得晕头转向。接着,罗马化的日耳曼人也出现了自己的王者——查理曼。他那支脱胎于罗马人的混合大军为他攻城拔寨,并使他获得了“罗马人的皇帝”这一至高无上的荣誉头衔。

等到封建制度在欧陆成为主流,因四周外族连续不断入侵而产生的全民军事化运动,将权力与相应的义务一分再分。雨后春笋般崛起的城堡要塞群,就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同时,欧洲人坚定的信仰,让他们可以为了一个远在天边的目标抱成一团。例如,为了磨炼战斗技巧,他们曾一同去东地中海沿岸战斗过异教徒。这一看似疯狂的决定,居然将大量穆斯林对手牢牢地压制在西亚足足200年。在欧洲人自己的土地上,一代代的猛将也是层出不穷,“征服者”威廉、“狮心王”理查、“长腿”爱德华这样的将星,前赴后继地为自己和后人不断挖掘着自身的潜力。那种认为中世纪军事大倒退的观点,无疑是有待商榷的。毕竟没有理由让我们觉得,下马骑士、长枪步兵、长弓手、重剑士,会输给用短剑的罗马军团,何况这套装备是从罗马人自己的手里放弃的。中世纪更像是一个人的青春期:放弃了不少儿时的幻想与憧憬,学会了反思;虽然依旧会迷茫,依旧会犯错误,但和传统意义上的退步已相距甚远。

1470年的勃垦第重装骑士和扈从

当中世纪即将结束时,新军队在中世纪发展起来的新式国家和经济制度的基础上孕育出来。辅以那个时代最精锐的武器,欧洲军队在世界军事史上又开始成为重要的角色。从此,使用着各种先进武器的欧洲士兵,开始入侵世界的各个角落,由此,历史慢慢步入了近代。欧洲人在军事领域的优势直到最近才被别的地区渐渐超越,而若要给这一足以让所有人叹为观止的巅峰时代寻找一个像样的起点的话,中世纪晚期的勃艮第战争无疑就是我们可以认可的拐点。这场战争本身的规模并不算十分庞大,过程也不算曲折,但作为胜利方的瑞士联邦军队却仅用了三次战役,就将勃艮第公爵查理的军队消灭了,以至于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战争渐渐不为后人所重视。但在400多年前,勃艮第战争绝对是影响整个欧洲军事发展进程的重大事件,战争本身所蕴含的古典战争、中世纪战争、近代战争的战术变革和武器发展逐次递进,最终决定了,或者说至少是反映了后来几百年世界军事发展的主流方向。

说起中世纪欧洲军队的复兴,历史学家们基本上都会从查理曼和他那支饱受战争磨难的骑马大军的组建开始算起,骑士制度从中孕育而生,其背后的战略思想与当年君士坦丁堡大帝改组罗马帝国的举措如出一辙。而后,苏格兰和弗兰德斯地区方阵步兵的复兴,让人忽然间觉得古代马其顿军队复活了;欧洲西南方向的精锐标枪手“阿拉贡人”在地中海地区纵横四海;而后,杰士卡又在波西米亚用火器和战车侮辱了贵族与他们的骑士部队;英法百年战开始上演后,英格兰合成战术又让法国骑士在克雷西和普瓦捷尸横遍野,起初法国人的傲慢丝毫不减,直到在阿金库尔被英国人用“V”字手势给羞辱了一番,才逐渐学聪明,开始选择用火炮来伺候下箭雨的长弓手……一幕幕猫鼠游戏不停地交错上演,无论强度还是规模都是其他大陆所难以想象的。

由此我们不难发现:欧洲人就是这么爱打仗,也不缺仗打,正是其几千年的尚武精神在新技术的助推下将灾难涉及全球。不过,后人往往只赞叹古典时代的辉煌,而习惯性地将中世纪描绘得暗淡无光。中世纪是一个与古典时代完全割裂开的时代,也是一个后来被文艺复兴彻底践踏的时代。但后人往往忽视了一些细节:首先在文化上,包括蛮族在内的精英阶层在公元时代后就逐渐受到罗马文明的潜移默化;蛮族信奉的基督教也来自罗马帝国;甚至不少蛮族本身已经是拥有公民权的罗马人;像查理曼这位能与所罗门王、亚历山大大帝、凯撒大帝一起并列扑克牌面的伟大君主,也都以恢复罗马为己任,自称为“罗马皇帝”。其次在军事上,中世纪的诸多战争元素,如城堡要塞群和大量机动的重装骑兵队伍,其实也是源自罗马人从3世纪危机后开始的漫长改革。

古典文明的精华从未被新的时代抹去,军事领域内,古典文明的影响在理论研究和军事著作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加洛林文艺复兴时代手抄本的《兵法简述》(公元4—5世纪)是后人研究罗马时代军事活动的主要依据之一,也是中世纪时欧洲最受欢迎的军事著作之一。这本包罗万象的册子让安茹的杰佛力伯爵找到了发明引火装置的灵感,应对自己被围困的局面。之后的几百年里,该书的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版本层出不穷,甚至还出现了方便携带的袖珍版,可见该书受欢迎的程度。另一本更古老的名为《战术》的书(前100年),同样在欧洲大陆流传,书中记载了古典时代马其顿和罗马军队的各类训练内容。从中我们可以得知中世纪时苏格兰人和瑞士人是怎么复兴他们步兵部队的。拿骚的莫里斯还从这本书中得到了灵感,将跨时代的莫里斯横队战术带给了世人。中世纪的将领们同样也在阅读其他军事类历史书籍,诸如希罗多德的《历史》、色诺芬的《长征记》、凯撒的《高卢战记》、阿利安的《亚历山大远征记》等等,这些著作中一些经典章节很容易和某些中世纪的军事决策联系起来。这些知识经验的积累是欧洲成为兵家王者的必由之路。

到了中世纪晚期的15世纪,欧洲人距离出关已为期不远。这期间有2支短时间就脱颖而出的军队翘楚——勃艮第新军和瑞士联邦军。勃艮第新军的烈焰很快就因自身过于浓郁的中世纪气息熄灭了,瑞士联邦军则成功地把近代战争的火种保留了下来。有趣的是,没有一个名气将领的瑞士联邦军取得了战争的胜利,盛产著名将领的勃艮第反而以失败收场。

勃艮第人的公国和瑞士人的联邦

最早的勃艮第公国建立于9世纪,位于今天法国东部和中部的部分地区,如今那里还有一个“勃艮第”行政区域。4世纪,勃艮第人作为日耳曼民族的一支,从丹麦的海岛老家出发,向南迁移(这点和去英国的撒克逊人很类似)。他们只是民族迁移浪潮中的一小部分,很少被人注意。与其他日耳曼人一样,他们建立了自己的小王国,并曾一度在西罗马和阿提拉的帝国之间左右摇摆。相比自己的很多日耳曼远亲,勃艮第人更倾向加入匈奴的部队。他们的族人也受到了一些东方游牧文化的影响,当孩子还是婴儿时,妇女就用绳子把他们的头扎紧,从而使孩子的头型在成年后看上去比其他民族的人更加长。那时候的勃艮第人经常像匈奴和哥特人那样,掠夺西罗马的高卢行省。公元436年,被罗马和匈奴联合击败后,残存的勃艮第人迁到日内瓦湖畔,向西发展,逐渐控制了今天法国境内的罗讷河和索恩河流域,建立起自己的第二个勃艮第王国。公元534年,他们被更强的法兰克人给吞并了。在此之前,勃艮第人已经皈依了基督教。

若要追根溯源的话,瑞士人比起勃艮第人更加古老。这些山民最早属于欧洲大陆最庞大的民族——凯尔特人,他们在遭到罗马凯撒大军的横扫后,皈依了罗马文明,成为罗马统治下的开化民众。从此,这个阿尔卑斯山脉上的国家成为罗马-凯尔特文化的一份子,享受了几百年的和平与繁荣。但是,当包括勃艮第人在内的日耳曼人于4世纪开始民族大迁徙后,这些山民就不断遭到扫荡。阿尔卑斯山脉在几百年的冲突与动荡中被扯得支离破碎,并在法兰克、勃艮第、阿勒曼尼这些日耳曼民族的兴衰中,逐步形成了法语、德语、拉丁语三分天下的奇怪局面。但是封闭的山区却将欧洲封建化的大进程阻挡在外,尽管这些山区农牧场经常被划分给周围地区的贵族领主,但其本身始终保持着比较原始的风貌,瑞士的民风也因这种环境和历史因素变得彪悍。上帝不仅没有赐予他们西面勃艮第的优良谷地和丰富物产,还用高山阻挡了很多本可以从这里路过的商旅,但也因此孕育出了瑞士人的韧劲和不屈。

中世纪开始后,勃艮第人和法国人开始了他们持续千年的战火纠葛。尽管一段时间内,勃艮第地区被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成为神圣罗马帝国治下的一个藩属,另一部分则被法王封给了臣子。但是在法国王权经历了卡佩王朝的大发展后,勃艮第还是渐渐成了法兰西的一部分。1356年法国国王约翰二世在普瓦捷战役大败于英国军队后,为了巩固自身的势力,将勃艮第地区封给了自己的小儿子——菲利普二世,开创了历史上的第三勃艮第。本文将要详述的勃艮第公国其实就是这么出现的。这块优良的内陆谷地物产丰富,以优质的葡萄酒闻名欧洲。菲利普二世通过欧洲上层常用的联姻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与弗兰德斯女伯爵玛格丽特三世结婚后,富庶的弗兰德斯地区被作为嫁妆给了菲利普二世。弗兰德斯地区虽然叛乱频繁,甚至可以算是英法百年战的导火索,但也是当时欧洲除了意大利北部外数一数二的城市聚集区,手工业和商业非常繁茂,为公爵带来不菲税收的同时,也为勃艮第带来了更多更先进的文化。菲利普的儿子是更为有名的“无畏的约翰”(Fearless),在1396年成为了西欧支援匈牙利反抗奥斯曼土耳其入侵的十字军的最高统领。虽然在尼科堡会战中,归为总指挥的公爵被自大而蛮横的法国骑士给架空,弄得这支十字军大败而归,但约翰本人依然得到了极高的荣誉。这场惨败也让公爵本人产生了改革西欧中世纪军事制度的强烈愿望。

约翰二世,瓦卢瓦王朝的第2位国王。他在普瓦捷战役失败后被“黑太子”爱德华俘虏押回英格兰。把儿子安茹公爵路易一世留下做人质后,约翰二世回国去筹赎金,不料这个孩子逃跑了,他严格遵守了骑士制度,自愿返回英国做人质,数月后死去,因此,他被称做“好人”(Jean le Bon)。

菲利普二世是“好人”约翰二世的第四子,绰号“勇敢的人”,生于蓬图瓦兹。他参加过百年战争中最重要的会战——1356年的普瓦捷战役。1360年,他被授予图赖讷公爵的封号。1363年,他被父亲转封为勃艮第公爵,然后通过联姻和购买土地,获得了法国中部和北部、法兰德斯和尼德兰的若干土地。他在那里一直统治到去世。


弗兰德菲利普二世公爵的儿子——“无畏的约翰”

约翰生于第戎,于1396年领导了1支勃艮第十字军讨伐奥斯曼土耳其。实际上,勃艮第十字军根本不具备与土耳其军队交锋的能力,因而,在尼科堡(Nicopolis,也译作尼科波利斯)战役中惨败,约翰被俘。在支付巨额赎金后,他于次年被释放。1404年,他继承了勃艮第公爵的爵位。约翰继续执行其父的分离主义政策,企图使勃艮第变成一个完全独立的公国,并致力于加强对尼德兰的控制。1408年,“无畏的约翰”率勃艮第军队镇压列日市民起义。他与奥尔良公爵路易一世进行残酷的夺权斗争(勃艮第派与阿马尼亚克派的斗争),以争夺患精神病的法王查理六世的摄政权。1407年,“无畏的约翰”派人成功刺杀路易一世后,获得法国的摄政。

“无畏的约翰”曾支持1413年西蒙·卡博希领导的巴黎市民起义,企图利用这一起义打击奥尔良派。但在宫廷作出镇压的决定后,他又出卖了西蒙·卡博希。

为达个人目的,“无畏的约翰”在百年战争中支持英国。从1417年开始,他与英格兰国王亨利五世结盟,对后者能够控制英吉利海峡起到了很大作用。但1418年巴黎的大批阿马尼亚克派成员被杀后,出于对亨利五世威力的担忧,他又企图与法国宫廷结盟。结果,在蒙特罗与王太子查理谈判时,他被阿马尼亚克派刺杀。


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勃艮第公国

在此期间,瑞士人也轰轰烈烈地进行着自己的民族独立战争。13世纪晚期,威廉·退尔的出场,无疑反映了瑞士人已经从特定地区的山民团体,逐步转变为一个统一民族的事实。在这方面,他们比西面的法国人和英国人起步得要早一些。一直到14世纪早期,“瑞士”还只有阿尔卑斯以北地区和苏黎世湖以南的森林四周(即施维茨同盟)。周边一些山地部落还都依附于巴伐利亚或哈布斯堡,但1291年签署的《永久同盟誓约》为即将壮大的联邦建立了一个可以依据的雏形。随后,瑞士人同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的反抗暴动升级,随之而来的战争足足持续了一百年之久,其时间跨度丝毫不逊于稍后的英法百年战争,只是这场战争本身往往被外界以及后世的学者忽视。1315年摩尔嘉屯战役大胜后,瑞士人越战越勇,并将自己的同盟不断扩大,到1415年战争基本结束时,著名城市如苏黎世、卢塞恩、伯尔尼都已加入进来。到1332年,一个崛起的联邦已经在法律上初具规模,瑞士十字徽标和后来标志性的瑞士长枪也在1339年支援伯尔尼的战斗中被确立下来。当时,这个醒目的红色十字所代表的军队是阿尔卑斯山区许多城市不得不依靠的新兴势力。至今,红底白十字仍是瑞士的标志。


瑞士人的民族英雄——威廉·退尔

威廉·退尔是乌里州的一个农民,他的出现是瑞士开始成为一个独立民族的象征。哈布斯堡王朝在当地实行暴政,新任总督葛斯勒在中央广场竖了根柱子,柱顶挂着奥地利皇家帽子,并规定居民经过时必须向帽子敬礼,违者将遭到重罚。当时退尔因没有向帽子敬礼而被捕,葛斯勒要退尔射中放在退尔儿子头上的苹果才释放他们,否则两人都会被罚。退尔成功射中了苹果。然而,他却把第二箭瞄准了葛斯勒总督。当时退尔说道:“如果我射中儿子,那么第二箭会射中总督的心脏。”总督大怒,将退尔父子囚禁起来。暴政仍在持续,愤怒的人民发动起义,退尔在混乱中逃出来,并用十字弓杀死葛斯勒。人民共起反抗奥地利统治,最终击败奥地利军队,获得了自由。


勃艮第在菲利普三世的统治下不断壮大,控制了弗兰德斯和阿图瓦,并且继续利用联姻开疆扩土,荷兰和泽兰地区先后并入。借着百年战争中英国人总是占据上风的便利,勃艮第人可谓收获颇丰,这些富庶之地虽然和南面的弗兰德斯一样有着独立和叛乱的传统,但是无疑增加了勃艮第叫板法国的经济筹码。随后,菲利普三世再接再厉,又得到了布洛涅公爵的领地和卢森堡。他本人在百年战争期间与英国人关系暧昧,因父亲约翰是被法国奥尔良派杀死的,勃艮第公国曾一度加入英国人的阵营,与当时掌握着法国王室的奥尔良派大打出手。著名的法国民族领袖“圣女贞德”被勃艮第人俘虏后卖给了英国人。不过,勃艮第在同法王的战斗中损失巨大,再加上担心英国壮大后会变得很强势,勃艮第最终回到了奥尔良派。这个政治转向导致了英国在战争中彻底失败。虽然英国人被法国人给打跑了,但精明的勃艮第人却是短期内最大的直接受益人——菲利普三世时代,公国的领土几乎扩大了1倍,原先分散在勃艮第和弗兰德斯的两块分散领地被连接起来,下一代公爵查理的厚实家底也基本完成于这个时期。可以说,百年战争不仅让法国完成了一次重生,也使勃艮第在东面和北面羽翼渐丰,双方的矛盾必然会更加显现出来——法国需要加强中央集权,而勃艮第公国则会像之前的英国一样谋求霸权。相对英国人,勃艮第人在法理上显得吃亏——英国人好歹有王国的法律地位,可以与法国平起平坐,而勃艮第只是一个公国,公爵永远低于国王。年迈的菲利普三世已经无力应对他可怕的新对手——法王路易十一了。1465年,这位名声好坏不一的公爵撒手人寰,年富力强的新公爵——查理继承了整个公国。

1291年的《永久同盟誓约》


菲利普三世

菲利普三世为勃艮第公爵“无畏的约翰”之子,生于第戎,绰号亦为“好人”。母亲是巴伐利亚公主玛格丽特。在父亲于1419年与阿马尼亚克派谈判时遇刺后,菲利普三世继承了勃艮第公国。

虽然“无畏的约翰”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尝试与法国王太子查理(即后来的国王查理七世)一派接触,但可能由于约翰的被刺,在位初期,菲利普三世仍奉行“与英格兰结盟,反对法国瓦卢瓦王室”的政策。他可能希望以此来实现削弱法国王室,并将勃艮第公国发展为囊括众多伯国和骑士领地的欧洲强国。菲利普三世指控王太子查理参与了杀害自己父亲的阴谋,并发誓要巩固与英格兰国王亨利五世的同盟。1423年,菲利普三世安排了妹妹与贝德福公爵兰卡斯特的约翰(英军的主要将领,也是亨利五世暴卒后英国在法国的摄政)的婚姻。

菲利普三世是造成“圣女贞德”惨死的罪魁祸首。1430年,菲利普三世参加了对贡比涅的围困。勃艮第军队在这次战斗中俘获了贞德,并将她售予英国。随后,圣女贞德被火烧死。

然而,菲利普三世最终与法国王室实现了和解。1435年,查理七世承诺将皮卡第割让给勃艮第公国,菲利普三世因此承认了查理七世的宗主权,并放弃了与英国人的同盟关系。

菲利普三世在位期间,利用联姻、战争等手段大大扩张了勃艮第公国的势力,特别是整个吞并了低地国家——尼德兰。从1428年到1443年,他相继吞并了属于低地国家的埃诺、荷兰、布拉班特、林堡、卢森堡。低地国家开始成为勃艮第的经济支柱。1463年,菲利普三世第一次在尼德兰召开了三级会议。从菲利普三世时代起,勃艮第公国的政治中心实际已转移至尼德兰。

菲利普三世还是那个时代重要的文艺庇护者——包括吉约姆·迪费在内的一大批才子,受到过他的庇护。1430年,菲利普三世创立了勃艮第自己的骑士勋位:金羊毛骑士团。

在勃艮第东面陡峭的山区里,瑞士人的宏图伟业同样绽放出了光芒。瑞士的封建化程度不深,加之山区的地理环境,瑞士形成了一套当时欧洲独一无二的政治军事体制,比较类似于古典时代希腊城邦的制度。瑞士各邦拥有独立的政府和外交机构,遇到重大问题时举行联邦大会讨论。联邦前期,每个男性公民都有作战的义务,虽然后来的15世纪中期,在民兵的基础上出现了比较专职的军人,但其性质仍然是民兵,只因他们以雇佣军为主要产业,所以,相比其他地区的民兵有更多时间习武。即便瑞士军队的主体均为民兵,但全军皆兵的体制让瑞士人傲视其他任何国家的步兵。每年各邦会组织成员利用农闲集体训练。各人的武器和补给品都是自备的,武器通常是祖传的。战争中,一个邦的部队就是一个军团。相比未来的对手勃艮第公国那些分散而繁杂的封建贵族领地和由城市区域组成的大杂烩,瑞士军队更具近代军队的特点。虽然各军团在语言上无法沟通,但彼此有较为接近的价值观和政治体制,依然能做到协调行事。请务必记住这个重要特点,因为这直接影响了未来两国军事力量的建设问题,从而最终影响了战争的结局。两个国家因此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孤独的蜘蛛与魅力四射的莽夫

英法百年战争结束之后的几十年里,主宰欧陆强国的法国国王路易十一,并不是一位传统瓦卢瓦王朝样式的国王——往往争强好胜且攻击欲望很强,他更像一名骑士。这位异类国王喜好权力、攻于心计,是一个典型的黎塞留式人物。人们用“万能蜘蛛”的绰号来形容他恰如其分——这位睿智的国王非常善于在外交层面上做文章,如编织蜘蛛网似的在国际上纵横布局,而不像他的很多祖先或后代一样冲锋陷阵。这位风格迥异的瓦卢瓦君主连战争都懒得发动,而在勃艮第公爵位置上的则是喜好军事与战争的查理。他的绰号与曾祖父菲利普一样是“勇敢的人”(Bold),不过我们今天为了区分他们,往往根据他后来的战败将其绰号翻译成为“莽夫查理”。平心而论,这样的翻译多少都有些事后诸葛亮的意味,因为当时很少有人能预料到他会失败,且败得如此不堪。


瓦卢瓦王朝的勃艮第公爵——“莽夫查理”

“莽夫查理”,生于第戎,是菲利普三世与葡萄牙的伊莎贝拉之子,瓦卢瓦王朝的勃艮第公爵。

“莽夫查理”是计划统一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一最危险的敌人,他努力扩张已经十分强大的勃艮第公国,企图使勃艮第成为完全独立的政治实体。1465年,“莽夫查理”从路易十一手中取得索姆。为得到英格兰的支持,他与英王爱德华四世的妹妹玛格丽特结婚。他多次镇压勃艮第的附庸和主要财政来源尼德兰各城市的反抗,并力图吞并阿尔萨斯和洛林。由于路易十一耍了外交手腕,“莽夫查理”逐渐陷于孤立。1477年,他与得到路易十一支持的瑞士军队作战时阵亡。


查理公爵的野心不仅仅源自于他正当盛年的旺盛精力,也是因为他自己的国家已经具备非常可观的实力。勃艮第公国是那个时代法国藩属中实力最强的一个,领地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力量都超越了封主国法国——15世纪晚期,勃艮第在西欧的地位已经超越了当初正式向自己的宗主国开战的英国。公国的领土基本已经连成一片,从大西洋海岸通往北意大利地区,形式非常类似于查理曼大帝死后被三分的法兰克帝国之一的中法兰克王国。在当时公国已经和逐步加强中央集权的法国,以及东面的神圣罗马帝国一起形成了新的三强鼎立的局面。这不禁让人想起当年法国最强的那个藩属——诺曼底,也就是之后给法兰西大地带来血光之灾的英格兰的起源。法国国王虽然通过百年战争已经建立了比较完备的中央集权国家雏形并拥有了明显高于一般封建军事力量的常备军队,但是境内的一些地方,比如布列塔尼亚依然独立属性极高,并不为法王所直接左右。东边的神圣罗马帝国则更加广袤也更加分散,皇帝的权力比法王更不如和无奈。因而,相比之下,查理这个夹在当中的公爵反而成了更加强势的一个人物。

当然,讨厌战争的路易十一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早年就曾反对过他的父亲查理七世,可谓既有“造反前科”又有“斗争经验”。在中世纪,这样的国王倒也不少,而且往往容易转变成强势的君主,其中就包括欧陆战神“狮心王”理查。路易十一不是个好将领,在战功颇多的瓦卢瓦王朝中也毫不起眼。可以说,打仗方面,他一点天赋都也没有。但这只狡猾的“蜘蛛”并不会让自己在迫不得已上了战场后节节失败。他的父亲查理七世为他留下的那支在欧陆数一数二的常备陆军,让他早年在同菲利普三世的战争中不落下风,也让他后来在被查理击败后有胆量撕毁不利于王室一方的停战条约,最终反败为胜。路易更喜欢把王国的资金用于收买潜在的盟友和对手,玩合纵之术和借刀杀人。他的表现绝不输于后来人尽皆知的黎塞留、梅特涅和俾斯麦。为了筹措资金搞“银弹外交”,路易十一甚至情愿削减他父亲于1439年建立的西欧近代早期第1支常备军——宪兵骑士部队。所以,在军事领域他无疑是一个矮子,但是在权力场上,他绝对是个可怕的巨人。他对于权力的渴望与孜孜追求,在即位伊始就显露出来了——对不顺从的贵族毫不手软,力争加强中央集权,收服那些借着百年战争的混乱在政治上开始有恃无恐的贵族们。这也注定,他必然会对越来越庞大的勃艮第公国下手,虽然他并未上过战场。

“莽夫查理”继位后之所以动作频频,实际上是因为各阶层已暗流涌动。面对路易十一这个名义上的上级,他必须小心翼翼;对自己的下级,如各类贵族、骑士、自治城市的领导者,他也并不放心。弗兰德斯地区的众多城市一向有独立自主的倾向,之前为了摆脱法国王室的控制,已经同法王兵戎相见几十年。当这些城市发现自己不是法国的对手之后,立即转变策略,引诱当时对法国王位颇具野心的英王爱德华三世来进行干涉,最终成为英法百年战争的重要催化剂。可恨的是,这些富庶的商业城市不仅仅是公国纳税的大户,也是科技发达和重要的兵源集中地,同时还是西欧当时的文化中心。公国的统治中心不可逆转地从农村转移到了这个充满商业氛围的城市群。自治城市想摆脱公爵的束缚,如同公国想摆脱法王的束缚。查理手中的弗兰德斯虽然是“会下金蛋的鸡”,但绝对不温顺。

身穿戎装的勃艮第公爵“莽夫查理”

自从继位后,查理就一直忙于各类大大小小的战争,好在好战的公爵颇具军事素养。这位亚历山大大帝的超级粉丝,不仅让人整理和出版亚历山大的各类传记,还把亚历山大雷厉风行的作风贯彻到自己的事业中来——对国内几个叛乱城市的迅速镇压令人侧目;毁灭底比斯式的屠城让反对者心慌;组织的“公益同盟”让你联想到亚历山大领导的“科林斯同盟”;击败路易十一后果断签订停战条约也极具亚历山大式的外交风度。可惜,他的对手不是一个大流士三世那样的平庸之辈,新兴的法国也绝不是当年的波斯帝国,复杂多变的西欧局势更不是亚历山大时代的东地中海可以比拟的。

之前的百年战争已经表明:欧洲是一个整体而不是孤立的几个国家。英国人和法国人争斗不止的同时,大量苏格兰人、弗兰德斯人、西班牙人、德国人、意大利人也纷纷加入战争。他们各为其主,甚至有波西米亚国王这样的王室贵胄死在法兰西的土地上。随着战争的进行,周边地区和国家也都或多或少受到牵连——伊比利亚半岛和意大利地区就被战乱波及。到了查理和路易争锋的年代,法国、勃艮第、神罗这三个松散程度各不相同的联合体相互毗邻——东面是不断扩展的瑞士联邦;东南面是虽富裕但不够强大的意大利城市国家;西南面是忙于各种内外争斗的西班牙;西北面是正陷入内战的英国。无论是法王还是勃艮第公爵,都会谨慎地游走于这些势力之中——各个势力可能成为你的盟友,也可能成为你的敌人。君主或政治家不能只关注现在,更多的是需要放眼未来。作为两大金主,路易和查理都在外交上毫不吝啬,但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法王路易十一总是显得有些迟缓、被动和吝啬。他不仅在心理上难以接受与查理的合约,在实际操作中也漫不经心。这个简单的缓兵之计丝毫没有给他带来任何道义上的压力。于是,毁约便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查理不是不懂得有奶便是娘这个粗浅却很实际的道理,尤其是在现代外交理念尚未成形的古代,出尔反尔虽然可耻却也毫不稀罕。更值得注意的是,随着勃艮第公国的核心区域不断向着工商业发达的弗兰德斯地区靠近,查理公爵的外交政策开始变得极具金钱特色——他像银行家一样,不停放贷。主要放款对象——西吉斯蒙德公爵,是哈布斯堡王朝的利奥波德支系的成员,前奥地利大公及蒂罗尔伯爵,即东面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地利大公腓特烈三世的弟弟。这位公爵的领地位于奥地利大公国西面,勃艮第公国东面,南方与瑞士联邦接壤。实际上,从13世纪末开始,瑞士人都会与历代奥地利公爵发生冲突,整个瑞士联邦和他们的军事制度都是在与奥地利人打仗的过程中创造出来的。纵观哈布斯堡王朝的历史,可以知道哈布斯堡家族的起源地便是瑞士的阿尔高州,“哈布斯堡”的意思是鹰堡,就是他们在阿尔高州筑成的。可是到了14世纪末15世纪初,随着瑞士联邦的发展,哈布斯堡家族在瑞士的统治被彻底推翻,连祖先的鹰堡也丢了,双方的仇恨可见一斑。身为哈布斯堡王朝的支系,西吉斯蒙德公爵自然宣称对瑞士人有统治权。查理为了实现将领土扩展到莱茵河,建立一个包括勃艮第、卢森堡和尼德兰统一王国的梦想,于是不断放贷给西吉斯蒙德却故意忽视对手的偿还能力。时间长了,西吉斯蒙德自然也发现了问题,只能将部分地产抵押给了勃艮第公爵作为贷款的担保。很不巧,这块地正是哈布斯堡家族和瑞士人的冲突点——莱茵河及阿尔萨斯的领地。1469年,西吉斯蒙德曾将这块地抵押给了查理,然后又花钱赎回了,等他第二次如此干的时候,该地已经成为烫手山芋,且他依然无力偿还贷款。为此,他甚至求助法王路易十一,但是高明的蜘蛛国王一眼就看中了这块土地的战争潜力,连召见的机会都没有给这位可怜的公爵。


法国瓦卢瓦王朝国王——路易十一

路易十一还是当王储时,曾经参与过反对自己父亲查理七世的叛乱。即位后,他以高压手段对付不顺从自己的贵族,竭力巩固王权,集中封建领地。贵族们对他的野心反应很激烈——成立了一个以勃艮第公爵查理为首的“公益同盟”,来联合抵制国王的兼并行动。路易十一与这个组织的斗争并非一帆风顺。1462年,他兼并鲁西永和塞尔丹;1465年,与“公益同盟”缔约;1468年,由于战败,他被“莽夫查理”逮捕。随后的1470年,路易十一转而与民风强悍的瑞士结盟,并为法国获得了在瑞士征兵的权利。1474年,“莽夫查理”在南锡战役中死于受路易十一支持的瑞士人之手。至此,路易十一终于兼并了给多代法王带来危险的勃艮第公国。1475年,他利用贿赂手段使“莽夫查理”的同盟者英格兰国王爱德华四世退兵。但由于他在1479年被“莽夫查理”的女婿——奥地利大公马克西米连(后来成为罗马帝国皇帝)击败,结果使勃艮第公国的尼德兰落入哈布斯堡王朝之手。1481年,路易十一把安茹、曼恩、普罗旺斯并入王室领地。

经过多年努力,路易十一大体上完成了法兰西的统一(同时大大削弱了贵族)。在建立中央集权统治的过程中,他喜爱玩弄阴谋手段胜于直接的军事行动。因此,同时代的人管他叫“万能蜘蛛”。

路易十一保护手工业,加快了对外贸易的发展。他利用御前会议治理国家(实际上是独裁)。但他的统治为法国建立君主专制提供了条件。为了与教皇和解,他还废除父亲查理七世颁布的布鲁日国事诏书。

维克多·雨果的小说《巴黎圣母院》,生动描写了路易十一统治时期法国的人生百态。

查理时代的勃艮第公国

为了制衡法国,查理还决定与英格兰约克王朝的爱德华四世的妹妹玛格丽塔结婚。爱德华四世是在英国内部的玫瑰战争中崭露头角的,对法国的强硬态度使得他所代表的约克王朝与勃艮第非常投机。出于这个共同需求,查理迎娶了爱德华国王的妹妹,而爱德华也不顾国内亲法势力的反对和勃艮第联姻,结果酿成政变。当1470年爱德华遭遇政变逃亡荷兰之后,查理果断出手,不仅借钱,而且借兵、借船给爱德华,帮助他夺回王位,并将亲法势力的兰开斯特家族几乎赶尽杀绝。这个事件也对查理日后编组的新式军队产生了比较重要的影响——成批因战争结束无处捞钱的英国长弓手,渡过海峡为他效力,他们的表现远比查理军中那些负有盛名的民兵团优秀。

英格兰长弓手

勃艮第的第三个盟国是南面的萨伏伊公国,虽然这个地区今天属于意大利,但过去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法国藩属。由于受到瑞士联邦扩张的巨大压力,它与勃艮第公国非常接近。本着同样的理由,意大利北方的米兰公国也与查理结成了一个不稳定同盟——如果瑞士人不向南进军,米兰与勃艮第的联盟几乎是形同虚设的。

如此一来,查理有着巨大的优势——1个由英国的约克王朝、奥地利的哈布斯堡王朝和南面萨伏伊公国组成的联盟,无疑将给法国造成巨大的麻烦。他为了巩固联盟关系,让自己的女儿玛丽与皇帝的儿子马克西米连订婚。之后,查理甚至还拟定了一个推翻路易十一的军事计划——他邀请同样富有战斗激情的英王爱德华四世入侵法国,并答应给后者加冕为法兰西国王,2支反法军队将在法国中部的兰斯会和,成为主宰西欧局势的力量。为此,查理并不准备与瑞士联邦发生什么冲突。但这并不意味着当西吉斯蒙德无力还钱时,他不接受阿尔萨斯地区。如此一来,勃艮第公爵给自己的决策蒙上了阴影,勃艮第和瑞士的冲突于1473年就已经浮现出来了。作为博弈大师的路易十一没有放过这些破绽。法国人的援助资金和承诺成为瑞士联邦拿下阿尔萨斯的动力——从1474年开始,法国每年给瑞士8万金法郎。之后的1475年,在法国西北海岸的英国属地——加莱登陆应协助查理完成霸业的英军,又被法国的金钱诱惑了——不仅爱德华四世被收买了,他的士兵也被法国的啤酒和美食收买了。更让查理头痛的是,西吉斯蒙德已无力还钱,而瑞士军队开进了阿尔萨斯地区,并在各个城堡和要塞驻防了。虽然长期停战协议让有些失意的查理暂时稳定了情绪,但他对瑞士已经忍无可忍了——次年的1476年,已经深陷法王蜘蛛网却浑然不觉的查理改变了计划,向东进军。他认为,在完成法兰西的霸业之前,必须先拿下阿尔萨斯。


勃艮第新式军队

查理敢于不断挑战法国国王,如今又公然藐视富有强悍之名的瑞士联邦,原因之一就是他组建了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在他继位之初,勃艮第军队其实与之前历代公爵手下的封建军队并没有多大区别,也和那个时代欧洲其他封建国家的军队基本相同。军队的主要人员是各个大大小小领地内的封建军事人员,以及一些雇佣兵,各领地内不同等级的骑士是这支军队的主力。除去公爵本人的私人军队外,公国军队按照地域被分为勃艮第军团和弗兰德斯分队。其中,勃艮第军团是主要部分。兵种的数量方面,骑士和骑兵的数量远远大于步兵的数量,步兵仅是一种辅助力量,当然,旗手、号手、探子和杂役人员一类的非战斗人员更少。由于感觉自己的征召士兵,尤其是弗兰德斯人和步兵斗志全无,再加上受到了败于法王路易的常备军和自己阅读的大量古典军事著作的影响,查理在1471年开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常备军改革。第一步就是仿照自己的主要对手法国王室的常备军——宪兵骑士部队。

法国的宪兵骑士部队,是法国国王在1439年奥尔良国会上批准建立的常备骑兵部队,专门用于代替此前法国军队中的封建骑士队伍、炮灰民兵以及参差不齐的雇佣军。这种骑兵部队由被称为“兰斯”(Lance,相当于1个班)的基础单位组成,每100个兰斯组成1个骑兵连,建立之初总计15个连;每个兰斯由1名主力骑士领导,主力骑士有1名见习骑士担任副手;1名负责打理马匹和武器的仆人位列编制之内但不参加战斗;每个兰斯会配备3名骑马步兵,一般多是弓箭手,他们在主力骑士和骑士副手冲锋时负责掩护。这支常备骑兵部队在百年战争的后期发挥了巨大作用,没有发生封建骑士因纪律散漫或不服指挥造成恶劣后果的事件,成为法国人在战争后期反攻的强力队伍。同时,查理也注意到,英国人在百年战争中使用的那支人数不多的军队——由于是由雇佣军性质的士兵组成的,部队的实战表现非常好,从爱德华三世时代到爱德华四世时代都是如此。所以,查理在改组自己军队的时候,也照搬了这两个国家的军事制度。另外,意大利地区的雇佣兵制度也为查理提供了参考。

这是公元1417年时勃艮第军队的一份花名册。很容易就能发现,这还是一支以骑士和骑兵作为主要力量的中世纪军队。除步兵是辅助部队外,还有大量如游吟诗人这样极具中世纪特色的战斗人员——他们主要负责为军中的将士提高士气,放松将士们因枯燥的军营生活而紧绷的神经。

查理放弃了对公国征召士兵的依赖,转而靠各地提供的赋税来征召雇佣兵,并把他们加以编组。勃艮第、法国、德意志地区的骑士和骑兵都被招来了;盟友英国的大批长弓手也如期而至;弗兰德斯本地具有特色的长枪民兵和低地长弓手、意大利和勃艮第本土出色的弩手和火枪兵也都慕名而来。这些人为了薪金,愿意接受领导。比起由封建军事义务维系的军队,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一百多年后,弗兰德斯和莫里斯的近代职业常备军,就是运用了查理军事制度的产物。

这样1支来自五湖四海且装备精良的军事力量,如何有效地进行编组和战斗是个大问题。各种操着法语、拉丁语、德语、意大利语、荷兰语和英语的士兵被放在1支部队里难免显得混乱,并且他们的武器和作战水平也各不一样。

然而,查理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首先,他于1471年模仿法国组织了1支由600名骑士组成的军团。这支军团骑士连的基础单位也是兰斯,每个兰斯包括了1名骑士(或重装骑兵)和1名使用双手剑的剑士——这里与原版的法国有些不同,虽然可以在马上使用,但双手剑无疑是一种步兵武器,因而这名剑士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马下作战。另外,每个兰斯同样也有1名专职仆人照料队长的马匹和武器,3名配备马匹的长弓手负责掩护。长弓是一种可以在马上使用的步兵武器。每25个这样的兰斯组成1个中队,每4个连组成1个类似军团的分队。战斗时,骑兵与骑兵一起作战,弓箭手和弓箭手一起作战。另外,查理常常会组织1支100人的弓箭手分队。需要注意的是,这里所说的战斗编组方式与之前说的模仿法国人的行政编制是要区别开的。

之后的1473—1476年,这种军团被扩充到900人,构成了勃艮第军队的主力。每个兰斯都有了新的补充——每个小组增加了3名步兵:1名使用火绳枪或旧手铳的火器手、1名十字弩手、1名长枪手,同样,他们是与骑士分开作战的。从以上可以看出:骑兵和步兵是在组织纪律下作战的,受雇佣的兵种。根据条令,应由1000名步兵组成1个步兵军团(不是900人),这个规模与古代马其顿军队方阵团的规模是相当的,包括了长枪兵和远射兵种。一般来说,长弓射手会占据步兵人数的大半,而长枪手的人数则比较少,甚至比弩手和火枪手的人数还少。长枪手们时常会与弓箭手一起混合参战并且穿着样式较为统一的军服。出于这种需要,长枪手事先会进行训练,在作战时处于队伍最前面,单膝跪地,向前方45度角斜插手中的长枪;弓箭手和其他使用远射武器的士兵则在后排越过他们射击。这样的战斗方式不仅在古代波斯帝国出现过,在中世纪的十字军时代也出现过。长矛手掩护远射步兵的过程,是十字军在安条克、阿什卡隆和阿苏夫胜利的标准战斗程序。弓箭手还模仿百年战争中的弓箭手,在阵前布置诸如拒马、壕沟一类的野战防御工事,构筑坚固的防御阵地。事实上,异常崇拜亚历山大大帝的公爵极有可能是从古代作家阿里安的书中读到过马其顿人曾组建过类似的战斗队形——第一排的长枪手掩护身后使用弓箭和标枪的投射士兵作战。《兵法简述》中,晚期罗马军团的基础战斗阵型也与之类似。无疑,勃艮第新式军队的战术是查理公爵结合了古代战术和当时欧洲最先进的军事技术的结果。

勃艮第人的骑兵、弩手、长枪手,他们的军服上大大的勃艮第十字,主要用来识别敌我。

这支军队中,地位最高的是一支由数位贵族组成的队伍——勃艮第人仿照英国嘉德骑士团组建的金羊毛骑士团,他们主要负责保护公爵的安全。看到这里,大家是想起了《全面战争》中的“将领卫队”呢,还是想起了亚历山大大帝的“伙友骑兵”,抑或是想起了亚瑟王的“圆桌骑士”?

金羊毛骑士团的垂饰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骑兵和步兵外,查理还给战场带去了大量的大炮。刚结束不久的百年战争里,火炮已经崭露头角,法国人的炮兵阵地大杀四方,火药武器在这个世纪初已经被勃艮第人大量采用了。一开始,勃艮第军队的火炮还是比较笨重的攻城武器,虽然能参与野战,但效率低下。所以在后来的使用过程中,查理要求他的大炮减轻重量,并加上了轮子,以便能跟随军队一起机动。

勃艮第人的炮兵部队

公元1449年由勃艮第人铸造并赠予苏格兰王国的蒙斯梅格巨型攻城炮。勃艮第人的铸炮水平由此可见一斑。

公元1473年时已基本成型的勃艮第军队的花名册。与半个多世纪前的中世纪大军不同的是,各勃艮第军队的步兵成了绝对的战斗核心。值得一提的是,这支部队半数以上的人都可以骑马行军,从而能比较快速地抵达战场。

勃艮第在战争时期研发了带有炮耳且可以自由升降炮架的“勃艮第式大炮”。这种大炮不仅轻便,善于跟随部队机动;还在弹药方面,用了最新式的铁球弹丸替代了以前使用的石弹。勃艮第战争期间,公爵的炮兵短时间内超越了欧洲第一的法国炮兵。而且,他对大炮的研发成果对大炮的发展至今都有着深远影响。

强悍的瑞士军团

与查理那支精心打造的雇佣大军相比,瑞士联邦的部队也丝毫不差,并且民族军队的属性使瑞士军在很多方面都优于勃艮第军队。

1315年,瑞士人在莫尔加藤首次展现了自己山区步兵的实力——面对哈布斯堡家族利奥波德公爵率领的3000至5000人的封建大军,瑞士军先根据地形用障碍物和野战工事封锁了道路;奥地利军队的先头部队进入山区后,瑞士军又从侧翼和后方杀出,将下马抵御的骑士打得落荒而逃。此战,奥地利损失了1500人。瑞士联邦由此声名大噪,后来非常重要的卢塞恩等城市也纷纷加入进来寻求保护。这一时期的瑞士步兵作战时基本没有盔甲等防护措施,大部分使用的是他们那富有民族特色的武器——戟。戟是一种带有8英尺长木柄的斧头,木柄的一头是斧子,另一头有短矛和倒钩,钩的作用是钩住骑兵的缰绳或将骑兵拉下马。从中世纪后期到近代早期,戟都一种是非常有用的单兵武器。

1339年,在支援伯尔尼的战争中,瑞士人又与奥地利交战了。这次,他们穿上了印有瑞士十字的统一服装,并应用了职业化武器——长枪。这种武器的标准装备是一根12至15英尺的长矛,铁质的矛头很长,大约1英尺,后面还有1英尺左右的护铁,颇似古代马其顿军队的标志性武器,也和当时苏格兰军队的长矛异曲同工。它能保持密集,不像戟那样需要一定的空间,因此更方便步兵集团作战。瑞士军队为了让步兵有效作战,采用了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阵。一般而言,方阵有50行和50列,正面是纵深的2倍。士兵与士兵间左右的间距为3英尺,前后间距为1.5英尺。这样,一个50×50的阵形有士兵2500名,其正面为50码,纵深为25码。要想形成一个方阵,其行数就得是列数的2倍。一个正面为35人,纵深为70人的方阵,共有2450名士兵,就可形成35×35码的方阵。瑞士人将重步兵方阵分成许多纵列,每一列的列长排在前面,组成方阵的第一行,该行不超过50人,列长们通常肩并肩地一个挨着一个,这样,就可以保持方阵的正面成一直线,防止他们之间出现间隙,而在队列中的士兵只需跟着前面士兵行动。这样,瑞士重步兵方阵就容易在战斗中保持好自己的阵形,方阵的正面是4至5排使用长矛的士兵,队列宽度会视地形而定。在长枪兵背后的是戟兵,行军中,戟兵与长枪兵保持一致。战斗中,他们则通过长矛兵之间的空隙向前,参与近战。方阵的两侧和背后都有3至4排长矛兵,以确保方阵可以向各个方向前进或防御。

瑞士联邦士兵

这幅画描绘的是:在独立战争时期,瑞士士兵使用戟将奥地利骑士拉下马的情景。

瑞士军的标志性武器——戟

公元1444年,苏黎世地区的1次军事行会召集纪录。从中可以看出瑞士军队的部署方式和兵种比例,图中斜线部分代表在外围使用长枪的士兵。

如此严密的步兵战术需要足量的训练。当时的联邦法律规定:每名男性公民都有作战的义务。每年各邦会组织成员利用农闲集体训练,每人的武器都是自备的,补给品通常也是自带。战争中,1个邦的部队就是1个军团。各邦的士兵数依人口变化而变化,最多的苏黎世军团通常有8000多人,一般的只有1000余人。瑞士的各邦在训练各自方阵时,要求在队形不变的情况下,能快速移动。他们防护翼侧后方的办法是:方阵停止前进,方阵里的士兵将长矛平放指向各个不同的方向,以抵抗敌人对方阵翼侧和后方的攻击。需要指出的是,瑞士人的长枪方阵与之前中世纪苏格兰和弗兰德斯的长枪方阵都不一样。弗兰德斯的长枪方阵只是纯粹的战场防御,不具备什么攻击性;苏格兰方阵虽然数次被用于推进式进攻,但因训练不到位被英格兰著名的长弓手屡次射杀。瑞士方阵则能以纵队队形在山区快速推进,并以排山倒海的速度向敌人发起致命的冲锋。因为有使用戟的基础,瑞士人的持矛方式也比其他地区更多样化,静态防御或集团冲锋时,一些士兵会把长矛举到与肩同高的位置,然后再让长矛的头稍稍朝下。这样,同时指向四周的长枪数目更多。马基雅维利曾认为瑞士方阵直接源自古代的马其顿帝国。但是细看历史我们也不难发现,瑞士方阵无疑更密集,也更迅速和具有冲击力。

一幅表现1422年阿尔贝多战役场景的画。此战中,以戟为主要武器的瑞士人遭到了米兰公爵骑兵枪阵的猛烈阻击。此事促使瑞士人逐步增加了军队长矛的数量和长度,以便类似情况不再发生。

瑞士人持枪姿势的多样性,使他们长枪方阵的防御能力超过了任何古代方阵。

当联邦不断扩张,开始与南面装备精良的意大利不断冲突时,瑞士人发现意大利军队有十字弓弩兵,且所有重骑兵都会下马像长枪步兵一样作战后,也开始丰富自己的武器库。早期,他们就拥有一些装备弩等远射武器的轻步兵,著名的民族英雄威廉·退尔就是1名弩手。现在,他们一面增加部队长枪兵的比例;一面又在戟的基础上增加了双手剑、弩、火枪等辅助武器。这样,瑞士军团逐步成型,装备长枪和部分戟的主力部队会分成3个独立方阵来作战,起到相互支援的作用。远射部队和一些使用戟、双手剑的士兵,则被抽调出来以散兵线的形式组成前卫和后卫——他们的任务是警戒和阻击敌人。到勃艮第战争时,瑞士步兵已经逐步开始使用一些简单的防具,如头盔和胸甲,来保护自己,尤其是散兵和方阵外侧士兵的防具比较好。美中不足的是,瑞士一开始并没有拥有当时最时髦的攻城武器火炮。与意大利作战时,他们雇佣的是当地的炮兵。勃艮第战争开始后,他们才在野战中有意识地部署自己并不完善的炮兵部队。同样,瑞士联邦也只有少量的骑兵,且作用不大,仅仅是做一些侦察、掩护和警戒的工作。虽然瑞士骑兵与步兵一样,不缺乏勇气,但毕竟数量不多,所以很多时候,瑞士都靠盟友来提供高战斗力的骑兵。

良好的训练给瑞士步兵方阵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战斗素质,除此之外,瑞士人还有当时大多数军队所不具备的凝聚力。同一大队的成员都来自同一部落、村镇或行会,他们相互之间很熟悉,而且也经常一起训练。因此,尽管瑞士军队的士兵只是民兵,但他们却具有后来职业军队所具有的那种凝聚力。这种凝聚力,是中世纪采邑制下的军队所没有的,也是许多雇佣军所不具备的,如查理的军队。瑞士军团在征战过程中不会为了赎金去抓俘虏,为此,他们一般不留活口;同样,也很少在取得小胜后就溃散抢劫。1444年,1支瑞士军队就同法国军队交过战——法国用骑兵不停地冲锋迫使瑞士步兵停下来防御,从而用弩手和弓箭手射击瑞士步兵。在此战中,法军以几乎2比1的战损消灭了全部瑞士士兵,当时在场的就有后来是法国国王的路易十一。所以,路易十一对瑞士军队的战斗力有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这些因素的叠加就左右了战争的胜负。

格拉松战役

从1475年开始,瑞士人就持续扩张,联邦内的伯尔尼军队已经向西取得了包括格拉松要塞在内的战略要地。查理腾出手来向瑞士人开战时,这个要塞就成了第一个目标,但瑞士方面也加强了守军力量。

1776年2月底,查理率领2万多人的军队开始进攻已经有伯尔尼驻军把守的格拉松城堡。格拉松是扼守阿尔萨斯与珀尔尼的要道,防卫比较森严,四周除了山地城堡外,还有河流。但是,查理的勃艮第军队拥有出色的攻城武器——大口径火炮。围城期间,曾有1艘联邦船只企图从水上靠近城堡,遭到了围攻此地的勃艮第人大炮的攻击。据传瑞士人想尽办法想通知要塞守军,联邦援军会很快抵达。但是距离太远,守军无法理解瑞士人打出的手势。结果,要塞一天内就被勃艮第的攻城大炮给击破了,这在过去是很难想象的。不知不觉火药武器已经可以迅速超越发展了几千年的城墙防御,我们不知道当时的人是否已经觉察到了战争的变化,但这一变化很快就会越演越烈。查理下令,将投降的412名守军处死以威慑敢于抵抗他的瑞士人。勃艮第士兵花了4小时才把这些可怜的人吊死在树上或淹死在河里。其实,这一情况当时并不被瑞士人了解。几天时间,就有18000人的瑞士联邦军队被迅速抽调过来。虽然人数少于勃艮第人,但是他们在纪律和战斗水平上远远高于对手。3月1日,联邦军已经在附近扎营,但查理还没有得到瑞士军队已到达的情报,因此他不知道敌人的具体位置和数量。受到之前战果的鼓舞,他觉得瑞士军队面对自己的新式军队时,只是一群没有经验的可怜乡村长矛兵而已。

格拉松博物馆展示的勃艮第士兵曾使用过的大炮。

一幅描绘勃艮第士兵如何屠杀格拉松守军的版画。

3月2日,已经攻克了堡垒的查理让他的部队沿着湖边的低地行走去寻找敌人,1支先头部队被派遣到主力队伍前进行侦察和警戒。同一天,瑞士士兵也从自己的营地出发,并派出了散兵队伍在前面开道。双方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接近了。随后,两方在格拉松东北方向的一个小村庄遭遇——瑞士的前线散兵发现当时负责开道的勃艮第尖兵,已经在村庄前的石子路上建立了临时营地。查理是一名警惕性较高的指挥官,布置先遣队就是为了以防不测。瑞士人的2500名先遣士兵则已经从格拉松方向赶来,紧紧跟随在散兵后。查理又将他的散兵布置在一个斜坡上面,由于周围布满树木,方便了瑞士士兵向勃艮第军队逼近。到达合适的位置后,瑞士军团的指挥官虽命令手下暂停行动,但来自施瓦茨的火枪手早已按耐不住,从下坡方向朝勃艮第人开火。听到火枪的动静后,查理立即骑马赶往先遣队所处的位置,并且命令大部队迅速布置到同一个斜坡上,以便发挥远程兵器的威力,把瑞士人的骚扰打退。于是,这次本来显得不重要的前哨战一下子变得激烈起来。结果出人意料的是,使用弓箭的勃艮第先遣队被重整旗鼓后的施瓦茨火枪队给击退了,损失惨重,而他们却很难击中躲在树丛中的瑞士士兵。这时,勃艮第人又发现大约1000名瑞士士兵快抵达战场了。很快,这些军队便组成方阵出现在勃艮第军队面前。由于他们急于救援被围困在格拉松城堡里面的同胞,所以行动特别迅速。

瑞士火枪手

防御勃艮第骑兵的瑞士长枪手,由5米长枪组成的密集枪林足以让任何骑兵忌惮。

一幅描绘了瑞士散兵部队用火枪、弩等近战武器击败勃艮第长弓手的版画。

查理目睹这一切后,马上命令其他部队准备展开队形作战。于是,位于先遣部队后的勃艮第军队迅速利用半山坡的地形优势组成了三条巨大的阵线,呈现出一个V字行的防御阵型与英国军队在百年战争中的防御阵线非常类似。阵的最中间,长枪手单膝跪地向正面斜上方45度角的方向,支起长枪为后面的同伴构成一道坚固的防御线。长枪手后面的长弓手和弩手依次排开,并开始拉弦搭箭。这些混搭风格的步兵组成了勃艮第军团的中路阵线。在中路阵线的两侧,同样的混合方阵也部署完毕。勃艮第的炮兵部队,在靠近湖的的右翼步兵前方展开,骑兵分别在左右两翼的最外围,掩护整条阵线。查理则如同亚历山大大帝一般,亲自坐镇右翼骑兵队伍指挥作战。他对自己的炮兵很有自信,准备利用炮兵的火力和弓箭的杀伤力来摧毁对面的瑞士步兵,然后让骑兵冲锋结束战斗。这个当口,公爵突然发现前方的瑞士士兵集体下跪了——瑞士士兵在进行他们的战前祷告。这一切在自信的查理眼里,却成了瑞士士兵目睹勃艮第强大的军队后准备投降。他底下的一些士兵也开始向瑞士人呼喊:“投降吧!”然而,早已习惯了打逆风仗的瑞士士兵岂会在开战前就向对手屈服?结束祷告后,瑞士士兵站起来准备战斗,面对勃艮第人的呼喊声,他们用山里人所特有的豪迈方式回敬道:“你们将不会得到任何宽恕!你们会被全部杀死!”查理公爵这才幡然醒悟,战斗才刚刚开始。这番挑衅无疑激怒了他——他下令骑兵进行第一波冲锋。勇敢的瑞士散兵早就准备接受勃艮第骑兵的第一波冲锋,于是纷纷跑到方阵步兵的附近防御。

第一批抵达的瑞士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并在指挥官的命令下组成了方阵。军旗位于方阵的最重要位置,并由1队戟兵护卫着,戟兵的外侧有长枪兵负责警戒。整整1000人的军团显得蔚为壮观——带着头盔、穿着胸板甲的长枪手和戟手密密麻麻地站成一片,队伍最中央随风飘扬着画有各邦标志的横幅旗帜。瑞士士兵向四周平举着的长枪,让勃艮第骑兵无计可施。方阵外围,还有300名使用手炮或弩的散兵,正努力掩护着中央的方阵步兵,让方阵步兵的压力减轻不少。更为少见的是,瑞士的部分炮兵队伍在靠近湖区的阵地架起了他们的大炮,在此之前,他们不得不非常艰难地拉着这些大家伙通过附近积雪的山地。数量不多的瑞士骑兵被部署在步兵背后,既是为了防御可能来自背后的威胁,也是为了等待瑞士大部队的到来。可以说,为了对付勃艮第军团,瑞士联邦军队把家底全部都搬出来了。由于对长枪方阵毫无办法,勃艮第骑兵转而包围了一些前凸的瑞士散兵。正当这些山地勇士感到凶多吉少时,包围他们的勃艮第骑兵却突然撤退了——原来,查理准备进行炮击,所以将骑兵撤回,以免误伤。勃艮第人引以为傲的大炮仅一轮射击后,瑞士方阵就被撕开了口子——10名士兵当场毙命。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大炮仅限于攻城,在野战中第一轮射击就能命中敌人是需要运气的。随后,瑞士的大炮也回敬了几次猛烈的射击。

显然,查理对1444年法国军队战胜瑞士军队的战役做了研究,利用炮兵装填弹药的射击间隙,让骑兵进行了第二轮冲锋,目的只有一个——不让瑞士军队的步兵发起冲锋。这次,勇武的公爵亲自上阵。整个右翼的骑兵组成一个巨大的楔形阵,查理就位于这个巨大方阵的顶部,战马跃起的那一刻,亚历山大和他那批战无不胜的“伙友骑兵”仿佛又重现人间了。可惜,瑞士人的方阵固若金汤,勃艮第骑士们根本不可能对着密密麻麻的长枪直接冲击。所以,一轮攻击下来收效甚微,混乱中查理自己的战马也被瑞士士兵击伤。幸运的是,他在左右骑兵的护卫下成功脱身。左翼的勃艮第骑兵则是另一种风格——这些身穿优质盔甲使用标枪作战的重骑兵,不禁让人觉得查理是在阅读了大量古典战争书籍后的一种刻意模仿。希腊时代,许多军队习惯将冲击骑兵放在右翼作为主攻力量,将标枪骑兵在左翼用于防守反击、拖住敌人的主攻方向。查理阅读过古人的书籍后,对这种布置无疑深信不已。这些复古的骑兵没有冲击瑞士军队的方阵,而是选择从斜坡的边缘发起攻击,企图迂回到方阵后方进行突破。但是,在方阵的侧后方有一葡萄园阻碍了这次进攻,结果这些标枪骑兵在攻击中不小心撞入了瑞士方阵的右翼。于是,在葡萄园与方阵之间的区域,这些重骑兵和负责掩护的瑞士散兵又发生了激烈的近距离战斗。勃艮第的重骑兵们打得非常英勇,几次攻击方阵试图夺取军旗,但遭到瑞士骑兵的反击,指挥官当场毙命,重骑兵的军旗倒落入了瑞士散兵的手中。

这样的战斗持续了3个小时,虽然勃艮第士兵无法攻破瑞士士兵的方阵,但瑞士士兵因害怕骑兵突击,而不得不保持静态防御消耗了大量体力,方阵已经没有先前那样紧密了。凶悍的瑞士人明白如果再不做些什么,他们的方阵将会如同面对法国军队的那些祖先一样,被彻底屠杀。这个时候,查理再次后撤了他那些兢兢业业的骑兵。勃艮第炮兵已经完成填装,新一轮的射击让瑞士士兵到了崩溃的边缘。查理此刻却正思考着别的事情,3小时的战斗让他觉得眼前的瑞士人就是全部的敌军。的确,这支瑞士军团人数不算很多,但是长枪兵、戟兵、远射散兵、骑兵甚至炮兵都一应俱全,完全是支可以独立作战的强悍部队。侦察兵在战役开始后就没有再进行更多侦查,不过眼前的情况让公爵不愿意消耗更多弹药了,也不愿继续冒险消耗自己最为宝贵的骑兵部队了,他要给瑞士人一个全面的打击,把他们全部消灭。

于是,整场战役最戏剧性的部分开始了。查理下令让弓箭手和炮兵不断向两翼衍伸,试图包围静止不动的瑞士人;同时,中路的主力步兵队伍起身朝后进行缓慢的撤退。历史上汉尼拔在坎尼战役中发挥的炉火纯青的后退包围战术,此时占满了这位愈战愈勇的公爵的大脑。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靠近湖岸的山林中突然出现了更多的瑞士士兵。这17000人大部分都是方阵步兵,并且此时他们已经结成了最骇人听闻的冲击纵队阵型。两个巨大且严整的矩形方阵向着勃艮第军队的阵地排山倒海地压来。面对这样惊人的视觉冲击,查理手下的雇佣兵开始动摇了,尤其是说德语、意大利语的雇佣兵此时已乱成一团。更要命的是,位于侧翼的士兵目睹方阵中央士兵的撤退后,意识到肯定是瑞士军的攻击让己方中央的士兵崩溃了,于是恐惧感在整个勃艮第军队中迅速传播开去。查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军队就这样一哄而散,之前几小时积累的战场优势转瞬即逝,他只能惊愕地混在士兵中逃离了战场。此时,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更像大流士三世呢?瑞士人的方阵冲锋速度如此之快,炮兵的火力已无能为力了。不过,让他欣慰的是,部队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大溃败而受到大的损失——从不抢劫的瑞士兵攻入勃艮第军营后,被公爵军营里的奢华物资迷住了,于是,他们停止追杀敌军,转而开始抢劫营地。勃艮第大部分军队也因此得以生还。整场战役,他们损失了1000人,瑞士联邦军则只战死了100人,其中大部分死于勃艮第人的大炮。格拉松战役就这样结束了。

格拉松战役的布阵图

中世纪手抄本上的一幅插图,描绘了瑞士士兵在格拉松击败勃艮第军队的场景。

查理的失败其实很偶然——如果,瑞士的援军不是在勃艮第人进行比较复杂的战术机动时进入战场,而是提前或者稍后进入战场,那么,结局必然会不同。显然,查理并不知道瑞士士兵的具体人数,但是如果因此责怪他麾下的侦察兵胆小怕事就未免过于苛刻了。此次战役是典型的遭遇战,勃艮第人的先遣队在第一时间就遭到了瑞士素质一流的散兵的突然打击而无暇他顾。对查理这位励精图治的军事改革家而言,这确实是一个残酷的玩笑,瑞士人的主力部队在格拉松扮演的角色,与扎马战役时努米底亚骑兵的角色非常类似,恰到好处的出现决定了一切。勃艮第的炮兵和骑兵都发挥得非常出色,中路的主力步兵也中规中矩,但两翼使用不同语言的雇佣军成为这支新式军队的阿克琉斯之踵,中世纪环境下的雇佣军的弱点也暴露无遗。虽然比起很多封建民兵和城市武装而言,他们是训练有素且经验丰富的老兵,但在训练更严格、组织协调更具近代特征的瑞士士兵面前,这些中世纪的王者无疑就是矮子。近代的军队比之前的军队具有何种优势,第一个答案可能就在1476年的格拉松战役里。

不过,双方的战斗不会因此而结束。收复了格拉松要塞的瑞士人,面对附近山上枝头挂的同胞尸首恨得咬牙切齿。与勃艮第军团再较量,只是时间问题。

穆尔滕之战

格拉松战役并没有让双方已经扩大的战争停止,瑞士人带着成批的战利品返回各个城市后,留守部队依然占据着勃艮第公国边境地区。

之后的几个月,查理开始重组他的新式军队。由于炮兵部队在格拉松损失了全部的大炮,公爵索性用更多新式大炮来代替之前的中世纪产品。在格拉松,炮兵是勃艮第军队中对瑞士士兵杀伤力最强的兵种。于是,直到今天依然使用的现代火炮的鼻祖——勃艮第大炮,就在这个时间段被研发出来的。这些新式大炮采用了一种可以升降的炮架,火炮不论是装弹时间还是瞄准时间,都比之前以攻城为主的中世纪大炮大大缩短了;此外,大炮的口径也被严格限制,使大炮本身的重量和炮弹重量都减轻了很多,因此可以在行军中快速跟上部队并提供更可靠的野战火力。这种火炮可以追溯到古代亚历山大大帝和罗马人军队的随军弩炮,也是后来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所一直推崇的。同时,大炮规格的瘦身减轻了整个军队的后勤压力,携带的弹药数量也可以比以前更多。这些为现代军队的武器小口径化提供了先例。

步兵方面,查理增加了火枪手的数量。这些火枪手用上了当时最为先进的单兵火器——火绳枪。火绳枪蛇型钩装置的引入让火枪手的发射率大增,瑞士的前线散兵中有不少人已经用上了这种武器。长弓手在之前的战役中发挥不佳,查理觉得从弗兰德斯等地招募的低地弓箭手能力欠佳,所以,这次从英国借来了更多英格兰长弓手,希望他们能够提供更强的火力。之前作为主要盟友之一的爱德华四世,就多次派遣重骑兵、长弓手和骑马的长弓手给查理,不过数目一般不多,但这次派了760人。南面的意大利盟友也为查理提供了包括弩手在内的大批雇佣军。

描绘了穆尔滕战役中,勃艮第军队和瑞士联邦军对峙情形的插画。

源自意大利的蛇型钩装置,让火枪的效率大大增加,从而使火枪在军队的普及成为可能。

现代人复制的勃艮第大炮,明代中期传入我国的弗朗机大炮与此相似。

最后,查理对军队的临战布阵方式也做了改动,格拉松战役的失败让他对自己仿照经典古籍设计的混合方阵多少有些疑问。

到了1476年5月,查理觉得已经到复仇的时候了,于是便重新组织了2万多人向瑞士的伯尔尼进发。查理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拱卫伯尔尼的重镇穆尔滕。当时,城里的守军大约有1500人。勃艮第大军于6月9日抵达了穆尔滕城下,次日就完成了对此城的包围。查理命令他的炮兵对着城墙开火,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新式的勃艮第大炮是为步兵支援火力而研制的,因而无法像在格拉松时那样迅速击穿城墙。于是,战斗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围困战。但是,勃艮第炮兵的素质堪称一流——他们利用新式火炮不断轰击城头的守军,几天下来,有500名瑞士守军死在了城墙上。6月17日,持续不断的炮击终于把穆尔滕南面的城墙上轰开了一道口子——部分城墙塌了。但是顽强的守军依旧击败了勃艮第步兵的一次次攻击,守住了自己的城市。第二天,勃艮第人的大炮停止射击了,因为瑞士联邦的增援部队已经到了。

这次勃艮第的入侵不仅让瑞士联邦再次被动员起来,连原本中立的洛林公爵雷纳图斯也加入了反勃艮第的战争中。于是,瑞士联邦派出2万多名士兵,与洛林提供的1800名重骑兵会合后,组成了总计25000人的部队一起奔赴穆尔滕。围攻穆尔滕的勃艮第士兵只有2万多一点,数量上没有优势。这次对勃艮第而言,好消息就是他们知道瑞士的援军已经来了,不会像上次那样措手不及了。

穆尔滕位于穆尔滕湖的东边,北面和东面是大片茂密的森林,西南面是一座森林密集的小山丘,只有城市的南面有一块平地。之前就观察过地形的查理,选择了南面的平地作为与瑞士军队作战的战场——他认为那里有利于加强他的阵地,尤其是面对瑞士士兵的强大冲锋时。士兵和一些苦力随即在北面的山上挖掘了一条壕沟——先是朝着东北方向延伸,然后又朝东南方向一直挖到东面的山坡一带,这样做是为了防御东面随时可能杀来的瑞士人。壕沟还特意布置了栅栏以防敌军翻越,这比当年英国军队防御法国人时的拒马栏更加有效,整个工程是在勃艮第军队攻城时完成的。喜好古代兵法的公爵必然读过著名的《高卢战记》,凯撒在阿莱西亚挖掘两条工事挫败了几倍于己的凯尔特军的传奇事迹,无疑给了他灵感。围攻没多久,工程就开始了。从15日开始,勃艮第军队就陆续进入这条工事防御。由此我们可以发现,查理的脑海中不仅有大量的正面交战策略,还有各种阵地持久战的方略。对百年战争中多次战役的研究,无疑使他坚定了依托坚固阵地能够打赢防御战的信念。之后的几天里,勃艮第军队除了1支米兰雇佣军围城外,其余的都在工事的后面等着瑞士士兵的到来,只有晚上才能回到营地休息。其实,面对凶悍的瑞士人,查理的雇佣兵多少有些担心。

反映穆尔滕之战的插画,图中瑞士人的长枪方阵将勃艮第公爵的骑兵部队杀得望风而逃。

穆尔滕之战中,勃艮第士兵和瑞士联邦士兵激烈交手的场景。

勃艮第军队中的英国弓箭手指挥官,英国弓箭手是这支军队中最可靠的步兵。

勃艮第的步兵主力——火枪手和长弓射手,正在建造营地。

查理对穆尔滕战役的作战部署

如果瑞士人真的如期而至,查理将让弗兰德斯的长枪手和勃艮第的火枪手、意大利的弩手组成混合方阵防御中央阵地,英格兰长弓手和低地长弓手在左、右两翼防御。炮兵阵地位于东北方向的小山上,前有土木工事保护,后有山林与穆尔滕湖的拱卫,不害怕敌人从背面袭击。查理本人和骑兵将出现在东南面的小山上——全军最光荣的右翼主攻位置。这样部署的目的只有一个——在土木工事的保护下,军队能将交叉火力的最大优势发挥出来,让瑞士人的方阵在各类远射武器的洗礼下崩溃。但是,这个精密布置的计划并没有得到实施的机会,永远停留在了纸面上。

到了6月21日,查理认为瑞士军队已经离开了原先的位置,于是带着自己的手下骑马去侦查瑞士士兵的营地。一行人瞥见了瑞士军的营地后才返回。确定瑞士军队还在原地后,公爵当晚放心地让大部分士兵回营地去休息。此时,他觉得前来增援的联邦军队其实只是1支小部队。由于当天开始下雨,整晚留在漫长工事内的守军只有弓箭手和火枪手2000名,以及作为支援力量的骑兵1200名。结果就在这天,瑞士联邦各个部队的指挥官同洛林公爵召开了战前会议。他们一致认为勃艮第军队的正面防御相对坚固而不易攻破,所以必须从侧翼方向进行包抄,迂回攻击。出席会议的各城市代表都觉得,几月前的格拉松战役由于时间仓促,没有任何计划,导致勃艮第军队在大败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如果不消灭这支军队,查理这种野心勃勃的人必然会向东面持续进攻。最后,瑞士联邦与洛林联军制定出了旨在彻底歼灭勃艮第军队的作战计划:首先由遭受勃艮第威胁最大的伯尔尼人和施维茨地区的5000人为尖兵,攻打勃艮第人的阵地,这些凶悍的山民使用弩和火枪突袭勃艮第人;洛林公爵的1800名骑兵加上瑞士人自己的骑兵部署在这些散兵的左面,对付勃艮第人的骑兵;真正的主力是苏黎世等地12000人组成的梯次队形,他们将在散兵分队的左翼攻击勃艮第防线的正面;足足有7000人的后卫部队,会迂回到勃艮第营地的南面,在其他两路人马吸引了查理军队的注意后,尝试切断敌人的撤退路线;最后1支部队布置在勃艮第士兵阵地的东北方向,防止敌军从这里逃跑。

22日依旧是个雨天,瑞士人对勃艮第人的阵地进行了侦查,发现守卫阵地的士兵很少。于是,这天下午,瑞士士兵开始行动。首先发起攻击的散兵部队突然出现在了勃艮第人防线的东面,洛林和瑞士骑兵负责支援。此时,下了两天的雨,突然停了。但大雨的停止并没有给瑞士人带来多少机会,反而让守军的大炮和弓弦得到了释放。令瑞士士兵出乎意料的是,工事后的勃艮第士兵反击异常猛烈,这些雇佣军中的英国长弓手、意大利弩手、勃艮第炮兵在第一时间集中火力还击了敌人。结果第一波进攻的瑞士散兵死伤惨重——3000人的伯尔尼军团第一时间就伤亡了500人。猛烈的攻势不久就减弱了。不过,机智的瑞士士兵并没有就此放弃。他们的火枪手迅速绕过土木工事发起了第二波攻击,主力长枪方阵也开始准备他们的纵队冲锋,千人级别的方阵布置成了他们之前从未使用过的楔形冲锋阵型——“野猪”。这种阵型的优势是能集中更多的人于一点从而突破敌军的防御,冲锋威力比普通的纵队有过之而无不及。依靠这股异常强悍的冲击力,联邦士兵瞬间冲入了防御非常稀薄的勃艮第防线。已完成开道任务的散兵部队随即转向了勃艮第防线的东南面。

穆尔滕战役复原图,图中可看出瑞士军队的优势非常明显。

描绘了瑞士军队在穆尔滕如何击败了勃艮第军队的一幅版画。

此时的勃艮第公爵已经没有时间组织军队进行反击了,只能看着转向南方的瑞士散兵部队渐渐接近。这个方向出现的长枪方阵由于还在坡下,所以暂时没有冲入工事的迹象。不过,整条防线的其他地方,瑞士人已经势如破竹。长枪方阵组成的“野猪头”深深捅进了勃艮第人的防线,大量勃艮第士兵惊慌失措地向后撤退,公爵根本无法制止他们。营地内的一些士兵听到动静后也陆陆续续返回阵地,但也丝毫没有办法能阻止瑞士士兵的强劲冲锋。更要命的是,他们发现无论哪个方向,都有前来攻击的瑞士士兵——他们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被包围了。无计可施的公爵只好命令与自己呆在一起的骑兵赶去救援,但和格拉松战役一样,勇敢冲锋的勃艮第骑士再一次被瑞士人严密的方阵给挡住了。最为糟糕的是,瑞士方面负责迂回南面的后卫部队这时也完成了包围机动,并杀入了战场。这7000多人穿越密林迂回了整个战场竟然未被发现,其严明的纪律可见一斑。查理这才意识到这场战役已经无可挽回了。当他的军队不停崩溃的同时,瑞士人留在穆尔滕城内的援军也趁机杀出,将留守的米兰雇佣军部队击败,这也意味着勃艮第军队想从北面撤退的可能性没有了。于是,大量溃败的勃艮第士兵被四面合围的瑞士人逐渐赶向了穆尔滕湖的边上,一场血腥的屠杀也就不可避免了——成批的勃艮第士兵被淹死在湖里或者爬上树后被瑞士士兵射死。英格兰来的一些长弓手逃回营地后还做了最后一搏——依托营地继续顽强抵抗。无奈,面对四面而来的瑞士人,这点最后的抵抗也很快被捏碎了。查理再次如同大流士三世一般在左右人的保护下逃离了战场。那支几千人的围城部队从东北方向翻山越湖逃出后,才避免了勃艮第军队被全歼的厄运。

约翰内斯·施通普夫(Johannes Stumpf)所绘的穆尔滕之战,在长枪兵和戟兵的配合下,查理的骑士被杀死了。

穆尔滕战役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才结束。查理的勃艮第大军损失了足足12000人,瑞士联邦军队却仅损失了510人,其中大部分还是第一波攻击时就损失了的伯尔尼散兵。瑞士人收获颇丰,从勃艮第阵地上缴获了大量的新式勃艮第大炮。对查理和他的勃艮第公国霸业而言,这一战争无疑是致命的——新式军队的绝大部分已经被消灭了,其他损失更是难以估计,其中就包括公爵的威信。纵观整场战役,查理的计划虽然周密详细,但瑞士人的聪明和坚韧不拔的意志让所有这一切看上去都毫无意义了。

穆尔滕战役的进程图

一幅表现了瑞士步兵和洛林的骑兵如何杀入勃艮第人营地的19世纪油画。

这幅手抄本插图描绘了在勃艮第营地内,誓死抵抗的英格兰人战斗的情景。他们与法尔萨卢斯战役中庞贝手下的色雷斯人一样勇敢。

南锡战役

从1476年7月开始,勃艮第境内的叛乱再次不断,查理不得不组织军队进行镇压,对法国和瑞士联邦而言,公国已经没有多大的威胁了。然而,路易十一却不愿给查理休养生息的机会。“万能蜘蛛”的新网已经编织完成——在国王的调解下,萨伏伊公国和米兰公国退出了查理的联盟,参与勃艮第战争给他们带来的只是巨大的损失;已经加入反勃艮第联盟内的洛林公国对查理的本土发起了反击;雷纳图斯公爵过去对查理总是战战兢兢,如今也觉得对方名过其实了。1467年10月6日,勃艮第东部的重镇南锡被洛林人的雇佣大军攻克了,查理倍受打击,一贯奉行当机立断的他急忙征召部队。虽然穆尔滕战役后损失了12000人的大军,但在反攻南锡前,公爵还是尽力凑足了兵力。1476年的10月22日,勃艮第军队迅速抵达了已经由洛林军队把守的南锡城下,随即开始围城。

雷纳图斯现在发现自己处境危险——他的雇佣军不断在逃跑,之前的围攻战中被打坏的南锡城墙还没有修复。面对查理突然带来的大军,雷纳图斯再次颤抖起来。走头无路的他想到了瑞士人,于是急忙派人去东面山区的联邦领地征召1支雇佣军。洛林人的招工计划非常成功,瑞士人对出山去对付勃艮第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不仅仅是为了工资,前两次大胜之后的丰厚战利品也是他们所非常中意的。结果,原本只需要征召6000名瑞士人的洛林人招了8400人,其中有1000多人是还没有到参军年龄的孩童。最终,足足有2万人的军队被组织起来了,其中包括3000至4000人的骑兵。这支强大的援军于1477年1月4日抵达了距离南锡城10公里处的尼古拉斯村。得到消息的查理随即着手部署部队,放弃了对南锡的围攻。这个时候的联军已经有2万人以上,在数量上占尽了优势。查理虽知道这一仗不能掉以轻心,但坚决不撤退。很难说,他当时有没有想起半个世纪以前,比他处境更窘迫的英王亨利五世。

勃艮第军营中的英国长弓射手。需要注意的是,在远处的训练场,他们与来自弗兰德斯的长枪兵组成了方阵,但仅仅1排长枪手远远不能抵抗住瑞士长枪方阵的冲锋。

最后,查理把他的部队布置在南锡南面的一个山谷中。这个地方正好在联军北上增援南锡必经之路的上方,由于两边都是灌木丛生的险要地势,所以军队的两翼比较安全,正面在谷底,所以十分狭窄。另外,军队的后面是一大片沼泽,因此敌人也不能从后面迂回攻击他们。阵地的东面有条河掩护,河的支流中又有2条小溪正巧流经阵地的正面和背面。可以说,这是一个绝妙的防御阵地,联军纵然数目众多,也很难从正面轻而易举突入。勃艮第军队在格拉松和穆尔滕战役的布置思路上又加了些新的东西——克雷西、普瓦捷、阿金库尔式等史诗级防守反击战的战术,这是查理觉得此时能取胜的法宝,也让他的部署更复古。在阵地的中央,勃艮第的骑士们如同英格兰骑士一样下马步战,组成坚固的中心方阵;两翼是有长枪手掩护的长弓射手和火枪;最外侧是勃艮第的骑兵部队。30门大炮被布置在阵地的最前面,以便第一时间能给敌军带去杀伤力。配合地形,可以说,查理的布置是非常合理。虽然军队人数处于劣势,但百年战争时期的经典战例给了他充分的信心。再早些时候的拜占庭人面对恐怖的哥特军队时,一样采用过类似的布阵来确保胜利。如果一定要在鸡蛋里挑骨头,给这样的布阵找寻不足的话,部队在狭小空间里的机动能力就是鸡蛋里的骨头。背后的沼泽虽然可防御敌人可能的偷袭,但也将己方的撤退路线给阻断了。公爵这样做的用意似乎是要背水一战,并以此来鼓舞或是逼迫手下的雇佣兵战斗到底。狭窄的山谷有没有让他想起,在温泉关死战波斯大军的希腊勇士呢?

然而,狡猾的瑞士人是不会就这么落入查理精心设计的陷阱的。之前的穆尔滕战役就证明这些山民绝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1月5日,瑞士军队在勃艮第军队阵地南面的查维利村扎营,几位指挥官召开了简短的战前会议。会议中,联邦军的指挥官们一致同意从侧翼打击勃艮第军队。为此,进攻部队由三支部队组成:前卫部队由7000名步兵和2000名骑兵组成,占据军队的右翼位置,他们是吸引勃艮第守军的主要力量;真正的主力打击部队则由4000名长枪兵、3000名戟兵、1000名火枪手和1300名骑兵组成,他们在军队的左翼进行机动,穿越勃艮第军队右翼的山林;后卫分队仅有800名火枪手,主要是填补左翼与右翼之间的空隙,当其他2支部队需要支援时,他们将以预备队的形式出现。说到这里,读者们不难发现,瑞士人通过勃艮第战争的实践已经做出了一个重要的改变:方阵中的长枪兵数量超过了戟兵,以往的比例是1:3或1:2,现在的比例是4:3。这个变化无疑证明了,瑞士人已认识到长枪作为集团武器时,有着戟所远远不及的优势,如果长枪兵以前在瑞士军队方阵中的作用是掩护戟兵出击,那么戟兵现在的作用就是掩护长枪兵了。这个趋势将一直持续到后一个世纪,长枪这种简单却非常实用的武器,在17世纪仍是蒙特库科利这样名将笔下的战争皇后,瑞士人无疑走在了这场军事变革的最前沿。

瑞士人得到的回报是非常丰厚的。1月5日中午,左翼指挥官就调动部队开始了极其困难的迂回机动。9000多名联邦士兵和洛林的一些骑兵翻阅了勃艮第阵线右翼的山坡,那里不但灌木丛生、比较陡峭,还因当时正是冬天,到处是积雪和冰冻。大约下午2点,这些瑞士人抵达了勃艮第军队右翼上方的山坡。由于瑞士军队严明的纪律,再加上积雪和大雾的掩护,守军对此浑然不觉。这些中世纪的雇佣兵,怎么会相信瑞士人能在这种天气下做出规模如此巨大且不可思议的机动呢。突然,天气转好了,太阳透过云层探出了脑袋,似乎也是想欣赏瑞士军队即将发起的摧古拉朽的战斗。瑞士人自然心领神会。他们将这一缕阳光视为开始进攻的信号,长枪步兵连同火枪兵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野猪头”阵,从勃艮第军队右翼上方的山坡上滚滚而下。目睹了这一切的查理公爵当即命令自己的炮兵开火,但是炮兵还没准备就绪,瑞士士兵就已经冲入了勃艮第人的防线,查理的大炮这下连发挥机会都没有了。勃艮第右翼的骑兵当即反击,并且成功挡住了伴随瑞士步兵一起发起攻击的洛林骑兵和阿尔萨斯来的士兵,但瑞士军的方阵随即又恢复了冲锋。

瑞士军队南锡战役的布阵图及行军路线。

眼看自己的右翼崩溃,炮兵又派不上用场,查理只得下令将自己的左翼部队调往右翼。但是,他的左翼根本没空来支援右翼,因为由瑞士和洛林组成的联军右翼已经发起攻击,撞入了勃艮第军队侧翼的混合方阵。面对瑞士军队厚实的纵队阵型,勃艮第的方阵相形见绌,仅有1排的长枪手根本无力阻挡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后排的弓箭手本可以在近距离交战开始后,为前排的长枪兵提供一定的推力,但当第一排的长枪手阵亡后,这些只有佩剑或者斧子且护甲薄弱的轻步兵只能等着被宰杀。查理设计这种方阵的灵感来自亚历山大大帝尝试组建的马其顿-亚洲混合部队,但他却忘记了异常倚重弓箭武器的波斯帝国军队是如何被使用密集方阵的马其顿重步兵血洗的。命中注定,查理的军队只能像古代的波斯人一样,一次次在类似的地方被歼灭。勃艮第人的左翼很快就抵挡不住瑞士人的冲锋,纷纷溃逃。很快,他右翼的骑兵和正面的炮兵也被瑞士人的前卫部队给击溃了。

最后,勃艮第左翼的骑兵也无法阻止源源不断涌入的瑞士军队,开始逃跑。南锡战役由此变得和穆尔滕战役一样——可怕的大屠杀开始了。7000名勃艮第士兵因此丢掉了性命。查理本打算阻止士兵溃逃,然后把他们重新组织起来继续战斗,但发现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了。他本人也加入了逃亡的队伍。瑞士人在背后穷追不舍,直到查理被人砍死。几天后,他的尸体在一条山沟里被发现,除了砍伤外,身上还有多处长矛造成的伤口。查理可能是在激战中倒下的。勃艮第公爵选择以小居鲁士的方式结束了自己最后的征战历程,从而避免了像大流士三世一样的屈辱。

查理之死

查理的遗产

查理在南锡终结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性命,还有勃艮第新军的改革进程。现在,他的勃艮第公国也岌岌可危了,别说成就新的法兰克帝国了,连原先的目标——脱离法国瓦卢瓦王朝的束缚或是取而代之——都不可能实现了。由于查理没有男性子嗣,公国势必会被瓜分。路易十一等待这天已经不知等了多久,大笔金币输入德意志、瑞士和北意大利,无非就是为了勃艮第和弗兰德斯这两块宝地——前者发达的农业和后者繁荣的工商业,是所有君主都垂涎的。现在,这两块宝地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封建义务便荡然无存,法军顺理成章开进了勃艮第地区。查理的女儿玛丽继承了父亲留下的弗兰德斯地区。虽然她的丈夫是哈布斯堡家族的马克西米连,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儿子,但也不能保证他们夫妇在弗兰德斯的太平——法王作为君主,继续居高临下俯览着这块富庶的宝地。玛丽和丈夫于公于私都必须得想尽办法来保护公爵留给他们的遗产。由此,引发了一场几乎将整个西欧都带入近代世界的持久大战——意大利战争。哈布斯堡和瓦卢瓦两大王朝终于不可避免地碰撞在了一起。跨度堪比英法百年战和瑞士独立战争的意大利战争,将法国、德意志、意大利、伊比利亚、不列颠这些西欧主要地区都囊括进来,勃艮第战争只能算是一个预演。欧洲人真的是永远不缺乏战争的理由和机会。

军事领域,勃艮第战争最直接的收益人无疑是瑞士联邦和他们的雇佣军。无论是之前同哈布斯堡家族的独立战争,还是同米兰公爵的扩张争霸,都只让他们成为比较有名的雇佣军,在骑兵是王者的中世纪,他们依然是步兵异类。但是,勃艮第战争却让他们这些阿尔卑斯山区的山野村夫一下子升格为欧洲最有名的雇佣军和步兵。这个荣誉光环的余温至今仍在世界天主教的圣地和中心——梵蒂冈传承着。瑞士人之后继续着自己的不败纪录,直到16世纪初,他们才在一些战役中被刻意模仿他们战术的外国军队击败。更为重要的是,瑞士人的成功是人类告别中世纪、脱离古代军事制度的开始。欧洲的军事家在勃艮第战争后才认识到,关注重新崛起的步兵远比关注盛极而衰的骑兵有意义得多。之前的英格兰人、苏格兰人、阿拉贡人、意大利人还有被瑞士人当做垫脚石的勃艮第人,都没有做到这点。查理给瑞士人的“遗产”远比三次战役给他们的战利品和武器要丰厚得多。


马克西米连一世

马克西米连一世(1493—1519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地利大公,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三世长子。他还是是神圣罗马皇帝查理五世(罗马人民的国王卡尔五世,西班牙王卡洛斯一世)的祖父,亦是哈布斯堡王朝鼎盛时期的奠基者。马克西米连通过自己和子女的婚姻,使孙子成功获得了西班牙这个殖民帝国的王位,再加上自己的神圣罗马帝位,使查理五世成为欧洲的盟主,哈布斯堡王朝盛极一时。

1477年,马克西米连一世同勃艮第公爵“莽夫查理”之女玛丽订婚,获得了尼德兰和法国东部边境一带的勃艮第领地。“莽夫查理”在南锡战死后,马克西米连一世于1479年在吉内加特战役中击退了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一的进犯,保护了妻子的领地。1482年3月27日,他的妻子骑马摔死,幼子腓力一世继承尼德兰,他担任摄政。后来,因要与法国开战,他与尼德兰议会发生冲突,被困在宫中,直到他父亲派兵把他救出来。随后,他被迫接受“阿拉斯条约”,允许尼德兰三级议会充当儿子的摄政,又允许把女儿玛格丽特嫁给法兰西王太子以保持和平。马克西米连打算娶布列塔尼的安娜为妻,然而,通过代理人举行过婚礼后,他的准女婿查理八世因怕布列塔尼落入马克西米连手中,居然毁婚抢走了马克西米连的未婚妻。马克西米连一世不久就违反誓言,重新获得了摄政权。1486年,他继承父位,成为罗马人民的国王。

1490年,当匈牙利的马加什一世死后,马克西米连一世重新控制了奥地利地区。他参与了争夺匈牙利和波希米亚的王位,却没斗过弗拉迪斯拉夫四世。根据1491年的《普雷斯堡和约》,若弗拉迪斯拉夫没有后裔,波西米亚和匈牙利的王位则由哈布斯堡家族来继承。1493年,腓特烈三世去世,他成了德意志唯一的统治者和哈布斯堡家族的首领。

1494年,法兰西国王查理八世入侵意大利,开启了长达半个世纪的“意大利战争”。为了寻求对付法兰西王国的同盟者,马克西米连一世娶了米兰斯福尔扎家族的玛丽亚,还同阿拉贡的斐迪南二世结成双重的儿女亲家,并于1495年同教皇、西班牙、威尼斯、米兰结成同盟,次年赶走了入侵意大利的法军。1499年,瑞士联邦不服从帝国法令,他下令征讨。但他还没有动身,前锋部队就已经因瑞士人的夜袭而大败。于是,他只好承认瑞士独立。实际上,德意志诸侯曾害怕他扩大权力,准备串通起来废黜他,他知道后只好同意将帝国权力交给议会,满足做一个虚君。有段时间,他还曾异想天开去竞选教皇。但他终于度过了难关,在1504年的王朝战争中得胜,重振了声威。1508年2月,教皇尤利乌斯二世授予他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称号。自此,罗马人民的国王当选后即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无须去罗马接受教皇加冕。同年,与教皇国、法国、西班牙组成“康布雷同盟”,对威尼斯共和国开战。战胜后,他获得维罗纳、维琴察和伦巴第的帕多瓦。

1511年,经过杰出女儿玛格丽特的外交才干,马克西米连一世解除同法兰西王国的盟约,召回了法军中的德国雇佣军,同英国、西班牙和教皇结成新的“神圣同盟”。1513年,在斯普尔斯战役中战胜法军,把路易十二的法军赶出意大利。但1515年,法兰西国王弗朗西斯一世重新带兵出现在意大利平原,在马里尼亚诺战役中击溃了米兰公爵马克西米连·斯福尔扎。根据《布鲁塞尔和约》,米兰归属法兰西王国,维罗纳归属威尼斯,马克西米连一世仅保有蒂罗尔地区。


马克西米连一世

不过,查理留给世人的遗产远不止这些。我们仔细研究他的战败过程就会发现,他的失败比同时代很多保守人士的成功要耀眼得多。查理和他的勃艮第军队不仅是瑞士人的垫脚石,也是近代军事的一块坚实的问路石。首先,勃艮第新军使用的大炮、火绳枪等新式火药武器不可阻挡地成为战争的一部分,让依旧富有盛名的长弓颜面不在;长枪则在冷兵器领域重新得势,并且对军队的训练、编组方式提出了新的要求。其次,古典时代至中世纪后期的战场名人对查理的影响非常大——亚历山大、汉尼拔和凯撒这些古代名将的战争经验,是查理所追求并运用于实践的;贝利撒留、爱德华、亨利这些中世纪战争达人的战术则是他排兵布阵时的最可靠依据。最后,他军事上的巨大失败,也警醒着全欧洲的观察者。查理组建的军队虽有了一个近代军队的雏形,却依然没有摆脱中世纪陋习的束缚,来自五湖四海的雇佣军只为钱而战,没有民族凝聚力可言,一点共同奋战的信仰都找不到。所以,他们只按照中世纪战争的经验,去分析一只脚已经步入近代大门的瑞士联邦军队,辅以先哲们的指挥套路也难以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勃艮第军队如同供养他的国家一样,永远被定格在了中世纪的纪念碑上。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很难说勃艮第战争是近代军队的直接较量,反而更像是欧洲军队向中世纪及古代的告别,近代战争的前夜已经来临了。

几十年后,马基雅维利在佛罗伦萨一边“欣赏”着由勃艮第战争引发的意大利战争,一边高呼军事上托古改革的重要性,顺便还不忘痛斥雇佣兵的危害。无论怎么看,他都是站在勃艮第人的肩上发言。哈布斯堡的查理五世一边接过与瓦卢瓦王朝争霸欧洲的接力棒,一边派人在战争间隙去法国境内,考察当年凯撒和高卢人战斗的古战场,以便在自己的那本《高卢战记》上留下批注。这不就是在重复查理当年的学习之路吗?查理死后1个世纪,低地地区的莫里斯在蜡烛昏暗的光线前翻着古典兵书,摆弄着兵人模型,最终目的也是要把古代的无敌之师复制出来。勃艮第公爵的遗志顺着他的遗产开枝散叶,后来的贤人也没有浪费这些宝藏,历史本身的意义也就这样得以体现,也是我们今天对此类话题乐此不疲的初衷。

在马里尼亚诺(Marignan)战役中,瑞士长矛兵与德意志雇佣兵对决的场景。

16世纪早期的瑞士雇佣军,他们不仅是欧洲的头牌,也是世界上最好的步兵。

◎15世纪后半期,西欧步兵使用的板甲。比起骑士的行头,板甲简便不少,也更平民化。勃艮第战争中,两方的前排长枪手都装备了这样的护甲,这种做法也被延续到了下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