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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匈战争(汉武帝大战匈奴)

汉匈战争简介

汉匈战争:汉匈战争,又称汉匈百年战争是指西汉初年,对匈奴的一系列战役,双方各有胜负,前后历经130余年的战争。此一期间汉朝与匈奴的关系是以和亲政策和战争政策互相存在,另外,汉武帝的元狩二年(前127年)开始修筑“汉长城”。

汉匈战争过程分析——

匈奴

汉武帝与匈奴的战争,是西汉最重要的战事。

匈奴的早期历史,在公元前三世纪之前是朦胧的。按照司马迁的说法,匈奴与华夏民族是同源,“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史记·匈奴列传》)。这一说法似乎有些牵强。匈奴最早的头领叫淳维。司马迁把最早居于北方的山戎、猃狁、荤粥,战国时居于西北的西戎、犬戎,晋北的林胡、楼烦、北狄和一度进入中原的戎狄,以及燕北的东胡、山戎等游牧部族,都列为匈奴早期的各个支脉。

匈奴也经常被简称为胡。

从公元前三世纪的头曼单于开始,才有了匈奴单于的传承关系及其确切年代可考。“自淳维以至头曼千余岁,时大时小,别散分离”,“其世传不可得而次云”(《史记·匈奴列传》)。从淳维至头曼的千余年间,匈奴的传承关系排不出次序来。

据《匈奴史稿》作者陈序经先生考证,头曼单于的儿子冒顿杀父自立,此事发生在秦二世元年(前209)。据此推知,头曼单于在位时,与秦始皇属同一时期。冒顿是头曼的太子,按理他继承单于没有问题,为何要杀父?因为头曼有好多位阏氏,后来宠幸另一位年轻阏氏,便把冒顿送到月氏去做人质,同时又出兵攻打月氏,想借月氏之手杀掉冒顿,以便改立少子为太子。但冒顿从月氏偷得一匹好马,千里走单骑,孤身一人逃回匈奴。这一举动把头曼单于打动了,觉得儿子很勇敢,放弃了废立想法,把一万骑兵交给冒顿去统领,锻炼他的带兵才能。

但冒顿不能原谅父亲,他精心挑选出一部分士兵,用十分残酷的方法训练他们,为杀父自立做准备。他制作了一种鸣镝,“镝,箭也”,“矢镝飞则鸣”,是一种带响的飞箭。他自己带头用鸣镝射他的爱骑,命令士兵们跟他一起射,谁不射就惩罚谁。然后,他又带头用鸣镝射他的爱姬,命令士兵们跟他一起射,谁不射就惩罚谁。就这样,这些士兵都被他训练出了铁血纪律。冒顿觉得条件成熟了,就找到一个机会,带头用鸣镝射他的父亲,命令他的士兵跟他一起射,终于把父亲头曼单于射死,他自立为单于。

冒顿单于在位期间,正赶上内地秦王朝灭亡、楚汉相争、汉初内乱等一连串事件,冒顿乘机四方征讨,先后兼并了东胡、月氏、楼烦、白羊、丁零等弱小游牧部族,使匈奴迅速强大了起来。“至冒顿而匈奴最强大”(《史记·匈奴列传》)。冒顿单于在位三十五年(前209—前174),他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控弦之士三十余万”,控制地域东尽辽河,西至葱岭,北抵西伯利亚,南至长城。冒顿时期的匈奴,号称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游牧帝国。

匈奴的社会结构和军事部署合一,是一种“鹰式部署”。单于王庭居中,左右两边分设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为最大,左右骨都侯辅政,凡二十四长。二十四长各自置千长、百长、什长、俾小王、相、封(将)都尉、当户、且渠诸官(《史记·匈奴列传》)。

随着时代变迁,匈奴官制也有变化。东汉时,南匈奴的情况是:其大臣贵者左贤王,次左谷蠡王,次右贤王,次右谷蠡王,谓之四角;次左右日逐王,次左右温禺鞮王,次左右渐将王,是为六角。以上皆单于子弟担任,可次第继立单于位。异姓大臣为左右骨都侯,次左右尸逐骨都侯,以下为日逐、且渠、当户诸官,各以权力优劣、部众多少为高下次第(《汉书·南匈奴列传》)。

汉匈战争起自战国时期,秦、赵、燕三国均在北方筑长城以防匈奴。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主要防御方向是北方,主要防御对象是匈奴。秦始皇确立的这一战略思维,一直延续了两千多年。虽然东汉以后匈奴逐渐走向衰落乃至消亡,但历代封建王朝的主要防御方向始终是北方;主要防御对象虽然代有更迭,但始终是北方游牧民族。直到1840年清王朝遭到大英帝国舰炮轰击之后,才把注意力转向东方大海。

汉匈战争的高潮是汉武帝时期。

汉武帝在位长达五十四年(前140—前87),他同七代匈奴单于展开了半个世纪的军事斗争。他们是:

一、军臣单于(冒顿单于之孙,前161—前126年在位);

二、伊稚斜单于(军臣单于之弟,前126—前114年在位);

三、乌维单于(伊稚斜单于之子,前114—前105年在位);

四、儿单于(乌维单于之子,名乌师庐,因年幼,称儿单于,前105—前103年在位);

五、句黎湖单于(儿单于之叔,前102—前101年在位);

六、且鞮侯单于(句黎湖单于之弟,儿单于又一位叔,前101—前96年在位);

七、狐鹿姑单于(且鞮侯单于之子,前96—前85年在位)。

汉武帝的尚武政策

汉武帝继位时,西汉已开国六十多年,经历了高祖、惠帝、吕后、文帝、景帝五代,完成了由乱到治的过程。西汉开国之初,汉高祖刘邦一直忙于平定异姓王叛乱,顾不上发展经济,更顾不上对外战争。

文、景两朝,实行“与民休息”、“轻徭薄赋”政策,史称文景之治。

尤其汉景帝时期,周亚夫平定吴楚七国之乱是一个转折点,表明西汉政权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得到彻底解决,国运进入和平发展轨道。

文景之治,使西汉政权出现了“京师之钱累巨万”、“太仓之粟露于外”的富裕景象,老百姓日子好过多了,国力也有极大提升。

这时,西汉朝廷对北方匈奴不断入侵扰边越来越不能容忍,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下决心解决这个问题。

西汉初,由于一直忙于解决内乱问题,对匈奴不断入侵扰边一再保持克制忍让态度,奉行的是一种“适女送厚”政策。陈序经在《匈奴史稿》中将它翻译成“和亲加送礼”。这种办法是从汉高祖刘邦遭到匈奴白登之围后开始实行的,从此成为定例,惠帝、吕后、文帝、景帝,直到汉武帝初年,对匈奴都这样。对此,西汉朝廷内部一直有争议,有人认为堂堂大汉王朝,对匈奴如此委曲求全,这是“贻笑后世”的事情,太软了。

汉武帝本人也有这种感觉,他于公元前140年继位后就“欲事灭胡”,第一年就派博士公孙弘出使匈奴刺探情况,第二年又派张骞出使西域,准备联合大月氏共击匈奴,“以断匈奴右臂”。但是,当时朝政还受到汉武帝老祖母窦太后的制约,朝中老臣也都安于现状,主张继续对匈奴“和亲加送礼”。汉武帝也不便操之过急,头几年只能继续沿用这种政策。

但汉武帝心中自有打算,他着手进行抗击匈奴的各项准备。他把长期在边境与匈奴作战的两位名将李广、程不识调入京内,分别担任未央宫和长乐宫卫尉,一方面通过他们了解匈奴情况,一方面向他们灌输抗击匈奴的意图,也亲自考察他们的军事才能。公元前134年,汉武帝将李广提拔为骁骑将军派往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县东北),将程不识提升为车骑将军派往雁门(今山西右玉县南),驻防抗击匈奴第一线。

随后就发生了马邑伏击战和边市袭击战,这两次汉匈交战,是汉武帝小试牛刀。

马邑伏击战:

马邑伏击战发生在汉武帝元光二年(前133)。雁门关外有座重要边城马邑(今山西朔州东北三十里马邑村),处在与匈奴相争的第一线。马邑城里有位土豪聂壹,通过王恢向汉武帝献计道,他可以利用与匈奴边市贸易的机会,用假投降的方法吸引匈奴单于领兵前来,我们提前设伏,一定可以击败匈奴。汉武帝打击匈奴的心情已经压抑了很久,这一次,他召集群臣讨论,先说出了自己的意图:“朕饰子女以配单于,币帛文锦,赂之甚厚”,但单于反而更加傲慢,“侵盗无已”,边境百姓不得安宁,“今欲举兵攻之,何如?”

大臣中分两派,王恢竭力支持,韩安国竭力反对。但汉武帝下决心要打,采纳王恢意见,利用聂壹吸引匈奴,决定打一次马邑伏击战。任命韩安国为统帅,李广为骁骑将军,公孙贺为轻车将军,李息为材官将军,王恢为屯将军,总兵力达到三十多万,埋伏在马邑周围地区的山谷沟壑内。

汉武帝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让一位反战派头面人物韩安国担任马邑伏击战的统帅,明显失策。部署既毕,聂壹“逃”往匈奴,对军臣单于说,我准备杀掉马邑长史(西汉时边郡不设县丞,只设长史,掌兵守边),举城投降匈奴,妇女财物尽归匈奴,请单于派兵接应。军臣单于一听有妇女财物可夺,允诺之。聂壹回到马邑,从监狱里拉出一个犯人杀掉,把他的人头挂在马邑北门城楼上,对军臣单于的使者说,马邑长史已被杀掉,“可急来”。军臣单于领兵十万前来,行至离马邑百余里,只见牛羊遍野,不见牧人,顿生疑惑,停止前进。这时匈奴抓到一名巡边的雁门尉史,用长矛对准他的心窝,尉史把汉军埋伏的情况全盘供出,军臣单于大惊,庆幸自己没有中计,迅速退兵。军臣单于认为这名雁门尉史救了匈奴,封他为“天王”。马邑伏击战计划全部落空。汉武帝盛怒之下,把王恢逮捕,投进监狱,迫他自杀,以谢天下。

马邑伏击战后,军臣单于进行报复性扰边入侵,袭杀边郡官吏,掳掠百姓,汉匈进入全面战争状态。

边市袭击战:

由于匈奴各种生活物资对内地的依赖性很大,边市贸易仍在正常进行。汉武帝元光六年(前129)春,匈奴又入侵上谷郡掳掠杀人。同年秋,汉武帝命令公孙贺、公孙敖、李广、卫青四将各率万骑左右的兵力,乘边市赶集之日,兵分四路同时出击。

但这次作战出师不利,公孙贺出云中(郡治在今内蒙古托克托县东北)事前缺乏侦察,判断有误,未遇匈奴,空手而归。公孙敖出代郡(郡治在今河北省蔚县西南),反被匈奴打败,损兵七千。名将李广出雁门郡(治今山西右玉南),寡不敌众,全军覆没,本人负伤被俘。“飞将军”李广在匈奴名声很大,匈奴俘获李广后如获至宝,用布络将负伤的李广挂在两匹马中间驮着他走。李广斜眼瞄见近旁有位少年骑着一匹好马,他运足力气,翻身跃上少年马背,抱住少年飞奔,一路逃了回来。按西汉军律,吃了败仗的公孙敖和李广当斩,花钱赎为庶人。

这一仗,有位年轻将领卫青却一战成名。卫青出上谷(郡治在今河北怀来县东南),对匈奴勇猛直追,一举攻破了匈奴的龙城(今内蒙古正镶白旗附近),歼敌七百,得胜凯旋。龙城是匈奴单于大会属国诸王、祭祀天地祖先的圣地。卫青攻破匈奴龙城,对匈奴震动极大,而对汉武帝则是一次鼓舞。

卫青是个私生子,其生父郑季是位县一级的小官,在汉武帝姐姐平阳公主家当差。平阳公主原先叫阳信长公主,嫁给曹参的后代曹寿为妻,曹寿是平阳侯,随夫改称平阳公主。郑季与平阳公主家的奴婢卫媪私通,生卫青。卫青小时候被送回郑季家抚养,郑季的嫡妻和嫡子们都歧视卫青。卫青稍大,平阳公主很喜欢这孩子,又让他回到母亲身边来,做平阳公主的侍从骑奴。卫媪生有一男三女,卫青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大姐叫少儿,二姐叫子夫。子夫能歌善舞,汉武帝有一次在姐姐平阳公主家看上了子夫,被选入宫中,很快得宠,子夫的弟弟卫青也被召入建章宫去当差。汉武帝的陈皇后无子,得悉子夫怀孕,心生嫉妒,拿卫青出气报复,编个理由将他下狱,准备杀死卫青。汉武帝的侍从公孙敖与卫青是一起练习骑射的骑友,约了几位壮士劫狱救出卫青。这件事被汉武帝知道,他不仅没有责备这几个年轻人,反而任命卫青为建章宫宫监,做自己的侍中。子夫生下儿子后,封为皇后,卫青升为太中大夫。卫青没有辜负汉武帝对他的关爱栽培,初次领兵出战就立下显赫战功,被封为关内侯。从此,卫青成为汉武帝手中的一张王牌,成了抗击匈奴的主将。

河套战役

万里黄河,惟富一套。黄河全长五千余公里,最为富庶的是河套地区。河套以南(套内),史书上称“河南地”,水网密布,农牧皆宜,离长安又很近,成为汉匈争夺的核心地带。秦始皇“使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击北胡,略取河南地”,夺取的就是这一地区。

汉武帝大举反击匈奴,最先取得突破性胜利的也是在这一地区,史称“河南之战”。这与现代人概念中的“河南”相去十万八千里,不如将它改称“河套战役”更明白。

河套战役的主将是卫青,战役持续时间长达两年,分前后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进行于汉武帝元朔元年(前128)秋天。先是匈奴兵分三路,左路两万余骑攻辽西郡(治今辽宁义县西),杀死辽西太守;中路攻入渔阳郡(治今北京密云西南);右路攻入雁门郡。卫青率三万骑出雁门,李息率兵一部出代郡,将匈奴军击退。

第二阶段进行于汉武帝元朔二年(前127)春天。匈奴左贤王又大举进攻上谷(治今河北怀来)、渔阳两郡。汉军采取正面牵制、右翼远距离迂回包围的战术,转守为攻,取得极大成功。正面由御史大夫韩安国率七百人迎击匈奴,不敌,韩安国负伤,退入营垒坚守不出,匈奴掠千余人及大批牲畜而去,继续向东发展进攻。汉武帝命韩安国移师右北平(治今辽宁凌源西南)坚守,阻敌东进。汉军主力由卫青、李息二将率领,出云中,沿黄河北岸向西直插至高阙要塞,切断了盘踞在河套内的白羊、楼烦二王与匈奴腹地的联系。高阙要塞在今内蒙古杭锦旗黄河北岸,即阴山山脉中段大青山与狼山相连处的石兰计山口。卫青从这里南渡黄河,对河套内的白羊、楼烦二王发起突然袭击。白羊、楼烦二王没有料到汉军会从背后杀来,仓促应战,溃不成军,率少数亲兵逃遁。汉军杀敌数千,俘敌三千,缴获牛羊百万余头,收复河套内全部失地。

河套战役是西汉开国以来同匈奴作战取得的第一次重大胜利。

河套战役获胜后,中大夫主父偃向汉武帝提了一条重要建议,他说,河套地区水丰地肥,蒙恬逐匈奴、筑长城,首先争夺的就是这片战略要地。河套地区被黄河环绕着,全国各地运输来的军需物资都可以通过这里转往边境前线。把河套地区建设好,这是灭胡根本大计。汉武帝采纳他的建议,在河套地区新置五原、朔方二郡。将原来的九原旧城(今内蒙古包头西)改为五原郡治;汉武帝把南方沟通西南夷的工程停下来,动用十多万人为朔方郡新筑朔方城(今内蒙古乌拉特前旗东南),并从内地招募十余万移民至朔方实边。这样,就把河套地区建设成了与匈奴作战的前进基地,从这里可以向北、东、西三个方向出击。

夺取河套地区是一个战略态势的重大转换。匈奴占据河套时,在西汉北方防线中央部位打开了一个大缺口,进攻矛头可以直指长安,西汉朝廷心里一直发虚。西汉夺取河套,并把它建设成为进攻匈奴的前进基地后,好比转过身去向匈奴伸出了一根坚挺的长矛,匈奴心里开始发虚。

阴山战役

阴山山脉东段称大青山,西段称狼山。这里是匈奴单于王庭所在地,是匈奴的心脏地带。它对于匈奴的重要性,《汉书·匈奴传下》中记录下了郎中侯应给汉元帝上书中的一段话:臣闻北边塞至辽东,外有阴山,东西千余里,草木茂盛,多禽兽,本冒顿单于依阻其中,治作弓矢,来出为寇,是其苑囿也。至孝武世(汉武帝),出师征伐,斥夺此地,攘之于漠北。建塞徼,起亭燧,筑外城,设屯戍,以守之,然后边境得用少安。漠北地平,少草木,多大沙,匈奴来寇,少所蔽隐,从塞以南,径深山谷,往来差难。因此,匈奴失阴山,等于丢失了命脉根基。

阴山战役史称“漠南之战”,我这里把它改称阴山战役,道理同河套战役。

匈奴失去河套地区后,匈奴王庭所在地阴山山脉就失去了屏障,汉军的攻击目标直指匈奴心腹。匈奴在焦虑不安之下,对边郡的入侵活动连续不断。汉武帝元朔二年(前127),匈奴乘汉军忙于巩固河套地区,攻占了上谷郡造阳地(今河北省赤城至独石口一带)。元朔三年初(前126),军臣单于死,他的弟弟左谷蠡王伊稚斜与军臣单于太子於丹争立,於丹兵败降汉,西汉封於丹为涉安侯,但於丹一个月就病死了。伊稚斜单于对汉边发动疯狂的报复性入侵,杀死代郡太守,又攻入雁门杀掠,接着又率九万骑攻入代郡(治今河北蔚县西南)、定襄(治今内蒙古和林格尔西北)、上郡(郡治在今陕西榆林县东南)。匈奴右贤王则对失去的河套地区反复入侵抢掠。

面对匈奴的频繁进攻,汉武帝决定发起反击,将匈奴单于王庭逐出阴山山脉。

阴山战役的第一阶段,打击的主要目标锁定为匈奴右贤王,先损其一翼。元朔五年(前124)春,左路由卫青亲率主力出高阙,苏建为游击将军、李沮为强弩将军、公孙贺为骑将军、李蔡为轻车将军,七八万人“俱出朔方”;右路由李息、张次公二将“俱出右北平”,以牵制匈奴左翼,策应左路卫青以主力对匈奴右贤王的围歼。卫青挥师北出高阙,长驱直入六七百里,于夜间抵达右贤王王庭所在地,立即发起突袭。匈奴右贤王没有料到汉军能深入塞外这么远,当晚喝醉了酒。遭到突袭后仅带一名爱妾和数百亲兵,在夜幕掩护下仓皇北逃。卫青俘获右贤王以下俾小王十余人、部众一万五千人、牲畜“数十百万”。卫青凯旋时,“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将军印,即军中拜车骑将军青为大将军,诸将皆以兵属大将军,大将军立号而归”(《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大将军这一职务是从卫青开始才有的,这是西汉的最高军阶,高于太尉,但它不是常设职务,因人因功而设。卫青回到长安,汉武帝又封卫青六千户。

阴山战役的第二阶段,打击目标直指伊稚斜单于本部。匈奴右贤王遭受沉重打击后,同年秋天又出万骑南下侵袭代郡,杀死代郡都尉,掳走边民千余人。为了进一步打击匈奴的气焰,汉武帝于元朔六年(前123)春二月再次组织出击。以大将军卫青为统帅,率领公孙敖、公孙贺、赵信、苏建、李广、李沮六将,以十万余骑出定襄,寻找匈奴主力决战。年仅十八岁的小将霍去病第一次跟随舅舅卫青上战场,卫青任命他为校尉。大军出定襄后,途中与匈奴骑兵打了一场猝不及防的遭遇战,汉军击退匈奴,斩首三千余级。由于目标已暴露,塞外早春,气候还十分寒冷,不宜北出更远。卫青决定将汉军后撤至定襄、云中、雁门一线休整待机。四月,气候渐暖,卫青再次出击,向北挺进数百里,遇匈奴伏兵。右将军苏建、前将军赵信“并军三千余骑,独逢单于兵,与战一日,汉兵且尽”,全军覆没。苏建只身逃回卫青大本营;赵信原来就是匈奴俾小王,降汉后被封为翕侯,战败后带领八百骑重新投降匈奴。卫青率领主力全力反击,歼敌一万九千余人,将匈奴击溃,反败为胜。初次参战的霍去病神勇无比,他见伊稚斜单于兵败逃窜,率领八百轻骑穷追数百里,歼敌两千余人,“斩单于大父行藉若侯产”(伊稚斜单于的伯祖父),俘获匈奴相国、当户和伊稚斜单于之叔罗姑比等,功居全军之冠。霍去病一战成名,凯旋后,汉武帝封这位青年将领为冠军侯。

阴山战役,有胜有败,有得有失,但实现了逐匈奴出阴山的战略目标,伊稚斜单于将匈奴的大本营从阴山地区迁至漠北。从此,阴山方向的战事明显减少,匈奴频繁侵袭边境的势头得到了初步遏制。

匈奴失去阴山后,“过之未尝不哭也”。

河西战役

夺取河西走廊,沟通西域,联合大月氏共击匈奴,“以断匈奴右臂”,这是汉武帝继位之初就形成的战略构想。由于当时条件尚未成熟,一直未能付诸实施。经过十七年对匈奴的不断进攻,尤其是取得河套战役、阴山战役胜利之后,终于可以把这一战略构想付诸实施了。

河西走廊是沟通西域的战略通道,全长一千多公里,南有祁连山,北有合黎山、龙首山。祁连山终年积雪,河西走廊水源丰富,是游牧民族天堂般的天然牧场。合黎山、龙首山以北是浩瀚的巴丹吉林大沙漠。河西走廊原先是月氏人的牧地,汉文帝时,匈奴逐走了月氏人,占据了河西走廊,这样蒙古高原与青藏高原就连通了起来,从此广阔的西域都成了匈奴的势力范围。

汉军取得阴山战役胜利后,已将匈奴单于王庭逐至漠北。匈奴在漠南地区的残余势力在东西两头,东北方向剩下左贤王,西北河西走廊则有浑邪、休屠二王占据着。东北方向的左贤王构不成主要威胁;河西走廊的浑邪、休屠二王则北连匈奴单于腹地,西控西域各国,南控西羌诸部,对内地构成很大威胁。显然,夺取河西走廊已成为进一步打击匈奴势力的关键。汉武帝把进攻匈奴的重点转向西北。

打通河西走廊的大功臣是年轻将领霍去病。

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是霍去病之年。那一年的春、夏、秋三季,他连续三次出征河西,把盘踞在河西走廊的休屠、浑邪二王扫荡一清。

春季攻势:

那年春天,霍去病奉命“将万骑出陇西”,向河西走廊发动初次进攻。陇西,泛指甘肃陇山以西。陇山是六盘山南段的别称。出陇西,即从关中向西,过宝鸡,进入甘肃境内,翻越陇山,到达陇山以西。西汉时,陇西郡治在狄道(今甘肃省临洮县南)。霍去病出陇西,“逾乌盭,讨遬濮,涉孤奴”。这三句话比较费解,颜师古注:“乌盭,山名也。”盭,绿色的意思。“逾乌盭”,指翻越乌鞘岭(祁连山东段支脉)。“讨遬濮”,遬濮是匈奴所属的一个游牧部落小王国,被顺路征服之。“涉孤奴”,孤奴是石羊大河的古称,发源于祁连山,经武威地区向北流入腾格里沙漠后消失,上游滩宽水浅,故能涉水而过(《汉书·卫青霍去病传》)。

各种不同版本的军事史、战争史,对霍去病元狩二年(前121)河西战役春季攻势的叙述颇多混乱,有些说法自相矛盾。把《史记》、《汉书》、《资治通鉴》中的有关记载相对照,可以发现一些引起混乱的原因。最早的版本是司马迁在《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中的记载,各种版本的相关记载都源出于此。司马迁开头只写了几句很简单的话:“元狩二年春,以冠军侯霍去病为骠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有功。”下面引用了汉武帝嘉奖霍去病的一段话,原文如下:

天子曰:“骠骑将军率戎士逾乌盭,讨遬濮,涉孤奴,历五王国,辎重人众慑慴者弗取,冀获单于子。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有余里,合短兵,杀折兰王,斩卢胡王,诛全甲,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首虏八千余级,收休屠祭天金人,益封去病二千户。”

汉武帝的这篇“嘉奖令”,综合性地讲了四层意思:

一、霍去病的主要作战经过,“逾乌盭,讨遬濮,涉孤奴,历五王国”(遬濮王、折兰王、卢胡王、休屠王、浑邪王);

二、霍去病在作战中的突出表现和作战特点:不怕疲劳连续作战——“转战六日”;敢于长途奔袭,对敌发起深远攻击——“过焉支山千有余里”;敢于短兵相接与敌人厮杀——“合短兵”;

三、霍去病取得的一系列重大战果,“杀折兰王,斩卢胡王,诛全甲,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首虏八千余级,收休屠祭天金人”;

四、对霍去病的奖励,“益封去病二千户”。

多种版本的军事书籍,把这段话中的霍去病的作战经过和他获得的战果,机械地对应起来演绎,结果使作战次序、作战对象、作战地点、所获战果出现许多错位现象。

汉武帝先说到霍去病“过焉支山千有余里”,最后才说到他“收休屠祭天金人”。如果对应起来演绎,“过焉支山千有余里”,应该到了敦煌一带,而休屠王的王庭是在河西走廊东段(以武威为中心),浑邪王的王庭在河西走廊西段(以张掖为中心),霍去病怎么可能到了敦煌一带又折回千余里返回武威来“收休屠祭天金人”?有的书上为了自圆其说,就说休屠王是带着祭天金人跑到河西走廊西段去和浑邪王“合兵一处”抗击霍去病。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而是这样一“抹”,后面的诸多问题远未得到合理解释。

《汉书·卫青霍去病传》在引用汉武帝这段话时,在“合短兵,杀折兰”六字中间又加进了“鏖皋兰下”四字,连贯起来就成了“过焉支山千有余里,合短兵,鏖皋兰下,杀折兰王,斩卢胡王”,这就带来了更大的混乱。皋兰山究竟在哪里?查阅多种古地名资料,焉支山以西至敦煌一带并无皋兰山。甘肃省境内皋兰山只有两处。一处是今兰州市区的皋兰山,兰州古名即皋兰,得名于此山。另一处是甘肃临夏县南的皋兰山,又名石门山,《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中《皋兰山》条目说《汉书·武帝纪》中所记霍去病“至皋兰”即此山,信然。

《汉书·武帝纪》中记载霍去病这次春季战役只有一句话:“遣骠骑将军霍去病出陇西,至皋兰,斩首八千余级。”历代注家对“皋兰”均有注。应劭注:“在陇西白石县,塞外河名也。”孟康注:“山关名也。”应劭和孟康两位的注应该是可靠的。应劭注皋兰“在陇西白石县”,白石县为西汉所置,治所即今甘肃临夏东南一小古城。应劭注皋兰是“塞外河名”,孟康注皋兰是“山关名”,这两种说法并不矛盾,指的是同一个地方。皋兰山即石门山,山谷中有水流。应劭注皋兰是“河名”偏重的是地理概念,孟康注皋兰是“关名”偏重的是军事概念。皋兰山即临夏县南之石门山无疑,它是出陇西进入河西走廊的一个重要关隘,看来霍去病是从这里进入河西走廊的。

颜师古的注就来了问题:“皋兰,山名也。霍去病传云‘过焉支山千有余里,合短兵鏖皋兰下,即此山也’。”按照颜注,皋兰山应在焉支山以西千余里的地方,即敦煌一带。颜注首尾不相顾,既然霍去病已经过了焉支山千有余里,怎么会紧接着与匈奴鏖战在临夏以南的皋兰山下,“杀折兰王,斩卢胡王”呢?地理位置显然对不上了。

有的书上就说“杀折兰王,斩卢胡王”的战斗发生在霍去病返回途中,地点就是在临夏县东南的皋兰山下。这显然是为了“消除矛盾”的揣测附会之说了。

编撰《资治通鉴》的司马光大概发现了《汉书》这段话中某些文字容易产生歧义,所以他干脆把“合短兵,鏖皋兰下”这两句都删掉了,反倒使意思更加通达明白:

霍去病为骠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击匈奴,历五王国,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余里,杀折兰王,斩卢侯王,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获首虏八千九百余级,收休屠王祭天金人(《资治通鉴·汉纪十一》)。

夏季攻势:

霍去病取得春季大捷后,使汉武帝受到极大鼓舞。当年夏天,他决定对匈奴发动一场规模更大的夏季攻势。夏季攻势分西路和东路两个方向同时出击,以西路为主要进攻方向。

东路由李广和张骞领兵出右北平(治今辽宁凌源西南),攻击匈奴左贤王,以掩护西部主力出击。

西路由霍去病率主力,公孙敖领兵配合,再次进攻河西走廊。公孙敖领兵出陇西,从正面吸引和牵制敌人。霍去病率精骑主力,采取远距离、大迂回的方式,从北地郡(治今甘肃庆阳市西北)出塞,从灵武(今宁夏银川南)渡过黄河,翻越贺兰山,“涉钧耆,济居延”,然后从居延海(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境内)折向东南,沿弱水河进至祁连山与合黎山之间的黑水流域,出敌不意,插至匈奴侧后。公孙敖部迷失方向,没有按时与霍去病会合。霍去病当机立断,从侧后向匈奴发起猛烈突袭。匈奴军猝不及防,大败,被歼三万余人,单桓、酋涂二王所属两千余人投降,俘获单桓、酋涂、稽且、遬濮、呼子耆五王,以及诸王王子五十九人,另有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由于这些匈奴小王都是匈奴单于之子,所以被俘人员中有一位王母是单于阏氏。霍去病又获得夏季战役大捷。

东部的李广和张骞却打得很不顺利。李广与张骞在进军途中失去联系,李广率四千骑陷入左贤王四万骑的重围。面对十倍于己的匈奴兵力,李广并不慌乱,令其儿子李敢率数十骑发起第一次冲锋,以鼓舞士气。他命令队伍列为圆阵,四面对外。匈奴骑兵连续发动冲击,矢如雨下。激战中,汉军杀伤匈奴数千人;汉军死伤过半,箭矢将尽。李广的箭法名震匈奴,他让士兵们拉满弓,引而不发,他自己用大黄连弩射死匈奴禆将数名,这时天也黑了下来,匈奴攻势减缓。第二天继续激战,张骞率万骑赶到,左贤王退兵,汉军失利而归。西部的公孙敖、东部的张骞,都在行军时迷失方向贻误战机,按西汉军律,当斩,花钱赎为庶人。

秋季受降之战:

伊稚斜单于对河西走廊春、夏两次惨败,极为恼怒。他认为主要责任在浑邪王,准备把他召到单于王庭以罪诛杀。浑邪王惊恐之下,与休屠王密谋降汉。他们先派使者去找驻守在朔方郡的汉将李息乞降,李息“驰传以闻”,派驿道快马将此事火速报告汉武帝。汉武帝既高兴又担心,怕对方诈降袭击汉军,派霍去病带兵前去受降。

当年秋天,霍去病已领兵出发,那边休屠王反悔,浑邪王怕坏事,将休屠王杀了,收编了他的部众。霍去病率军渡过黄河后(渡河地点失考),与浑邪王部众遥遥相望。这时浑邪王部众出现躁动,有的小王见汉军阵势强大,不想投降,开始逃跑。霍去病率精骑驰入匈奴阵中,将浑邪王监护起来,斩杀不愿投降逃跑者八千余人,这才将浑邪王部众震住。霍去病派人先将浑邪王护送去长安,自己带领部队监护四万多匈奴渡过黄河南返。朝廷发车两万辆迎接来降匈奴,最终将他们分别安置在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五郡的黄河以南、秦长城以外的地区内,“赏赐数十巨万”,“因其故俗为属国”(《汉书·卫青霍去病传》)。

汉武帝封来降的浑邪王为漯阴侯,食万户。休屠王被浑邪王杀了,但休屠王的太子金日磾也在俘虏队伍中,当时只有十四岁,没入汉宫养马。汉武帝发现这小孩把马养得很好,就封他为马监,对他很器重。金日磾在汉武帝关怀下逐步升迁,最终得以进入西汉朝廷的权力核心。汉武帝去世时,他最小的儿子汉昭帝刘弗陵继位时才八岁,金日磾以车骑将军头衔,与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左将军上官桀受诏辅政。这是西汉包容大度的一个例子。不过金日磾一年后就病死了。

至此,河西走廊全为汉朝占领,实现了“断匈奴右臂”的战略目标。当年,汉武帝下诏将陇西郡、北地郡、上郡的戍卒减少一半,“以宽天下徭役”(《汉书·卫青霍去病传》),在河西走廊以战争换得了和平。

西汉在河西走廊设置了四个郡,筑了三座城。四个郡即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三座城即光禄塞(今内蒙古乌特前旗东北)、居延塞(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东南)、令居塞(今甘肃永登县附近)。四郡三城的设置和建造,目的是牢牢控制河西走廊,进行有效管辖和精心治理。

为了填补驱走匈奴后的这片真空地带,又在居延绿洲开渠造田,驻军屯垦,移民实边。从此,从兰州以西的金城郡和整个祁连山脉一直到盐泽(罗布泊)“空无匈奴”。

匈奴失去河西走廊,遭到空前沉重的打击。“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史记·匈奴列传》)。

漠北会战

漠北会战是巩固河套、阴山、河西三大战役胜利的后续行动,是汉匈双方带有战略决战性质的一次大会战。

汉武帝的战略思维是敏锐的,他知道,如果不打这一仗,匈奴势力很可能不用多久就会卷土重来,汉军夺取的河套、阴山和河西地区就有得而复失的可能。所以,深入漠北,进一步给匈奴势力以歼灭性打击,这是巩固胜利的必要步骤,即使消灭不了匈奴,也要把匈奴敢于南犯的气焰彻底压下去。

从汉武帝元朔元年至元狩二年(前128—前122),短短七年间,匈奴一败再败,水丰草美的河套地区失去了,谷深林茂的单于王庭所在地阴山山脉失去了,天堂般的祁连山河西走廊天然牧场失去了。

匈奴时刻伺机报复。元狩三年(前120)春季,伊稚斜单于发数万骑入侵右北平(治今辽宁凌源西南)和定襄(治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西北)两郡,杀掠千余人,企图引诱汉军北进反击,在漠北设伏围歼汉军。

汉武帝召集大臣将领们讨论对策。汉武帝说,现在赵信(投降匈奴的汉将)成了伊稚斜单于的军师,他耍小聪明,认为汉军进入漠北路遥天寒风沙大,人困马乏食不济,必败无疑。我偏要派遣大军向漠北进军,同匈奴决一死战,看看到底谁胜谁负。在河套、阴山、河西三大战役连续取胜的形势下,大臣和将领们谁敢反对天子旨意?都同意远征漠北,出击匈奴。

为了筹集大量军费,这一年汉武帝改革币制税制,实行盐铁专卖,初算缗钱。初算缗钱就是收取商人的资产税。那时候还没有银行,有钱人都把钱储存在家里,满箱满柜,储钱越多,按比例抽税越多。

元狩四年(前119)初夏,汉武帝命卫青、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兵远征漠北。又调集步兵数十万,民间私马四万匹,向前线运送辎重,沿途搞保障。按照预定计划,卫青为右路,率前将军李广、左将军公孙贺、右将军赵食其、中将军公孙敖、后将军曹襄,共五万骑出代郡,对匈奴左贤王实施歼灭性打击;骠骑将军霍去病为左路,率精骑五万出定襄,寻找伊稚斜单于主力决战。

从这一战略部署可以看出,在汉武帝心目中,霍去病的统帅才能已在卫青之上。

霍去病出定襄不远,抓到一名匈奴骑哨,一审问,骑哨说单于主力已经东移。霍去病将这一情报速报汉武帝,汉武帝立即下令,卫青与霍去病交叉换位。霍去病改为右路,出代郡寻歼单于主力;卫青改为左路,出定襄全力攻击匈奴左贤王。

卫青改从右路出定襄后,从抓获的匈奴俘虏口中得知,单于主力并未东移。他搞清单于主力所在位置后,命令前将军李广与右将军赵食其合兵一处,“出东道”,从右翼迂回,以掩护主力侧翼,相机攻击左贤王。李广几次恳请卫青说,我一生与匈奴交战,这次好不容易遇上与匈奴单于主力交战的机会,请求充当大将军前卫去冲锋陷阵,“愿先死单于”,但卫青坚持令出不改。从兵法上讲,让李广和赵食其分兵迂回也符合战术要求,但其中却包含着复杂的感情因素。据《史记·李将军列传》记载,在这次出征之前,李广几次请战,汉武帝认为他老了,“弗许;良久乃许之”。但出发前“大将军青亦阴受上诫”,汉武帝又提醒卫青说,李广毕竟老了,几次出战都失利,这次不能派他与单于主力交战。另外,卫青的亲信、好友公孙敖对自己有过劫狱救命之恩,因在河西战役中迷路贻误战机坐死罪,赎为庶人,急需再立战功,方可重新封侯。卫青以分兵为由,把李广支开,让公孙敖随同自己一起作战,为他创造立功机会。

调遣毕,卫青亲率主力穿越浩瀚的沙漠戈壁,向北挺进千余里,直插漠北伊稚斜单于主力驻地,“见单于兵阵而待”。卫青见状,采用了以构筑临时阵地与骑兵游动攻击相结合的全新战术。他下令将武刚车环成圆形,构筑成临时阵地;命令五千骑兵向匈奴军发起轮番冲击。伊稚斜单于以万骑迎战。激战一天,未分胜负。日落时,突然来了沙尘暴,“大风起,沙砾击面,两军不相见”。卫青指挥汉军在沙尘暴掩护下从两翼包抄合围匈奴军。在汉军包围圈即将合拢之际,伊稚斜单于率数百骑在夜幕下向北逃遁。战至深夜,双方均有较大伤亡,汉军左校清点匈奴战俘时发现伊稚斜单于已经逃脱。卫青立即派轻骑追击,自己率大军在后跟进。匈奴军的作战特点是“来如兽聚,去如鸟散”。伊稚斜单于既已逃脱,他的部众立即溃散。卫青率军北追二百余里,斩杀、俘获敌军一万九千余人,但没有追上伊稚斜单于。卫青率军挺进至寘颜山赵信城(今蒙古国中部哈努依河中游东岸),缴获匈奴屯聚在此的大批粮食和军用物资。汉军在此驻留一日,饮马造饭,补充给养,装运物资。返回时,将运不走的匈奴粮食物资全部放火烧毁。

李广、赵食其迷失方向,未能到达漠北参战。卫青率军回到大漠以南,李广、赵食其才与大军会合。卫青派人去查问李广、赵食其迷路情况,难免带有责备之意。曾经威震匈奴的名将李广觉得颜面尽失,同时对卫青心存不满,心灰意冷,对部下说:“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徙广部行回远,又迷失道,岂非天哉!”说完拔剑自刎,“广军士大夫一军皆哭”(《汉书·李广苏建传》)。

李广是名将,但不是福将。他是将门之后,先祖是秦代名将李信,“世世受射”(世代接受骑射训练)。李广不仅有如此深厚的将门背景,他本人的军事实践也很丰富。周亚夫平定吴楚七国之乱时,李广就是校骑都尉,“取旗,显功名昌邑下”。之后,他几十年在北方守边抗击匈奴,先后担任过上谷、上郡、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等七个边郡的太守,与匈奴交战七十余次,“飞将军李广”威震匈奴。李广质朴、口讷、爱兵。他带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对士卒“宽缓不苛”,得到士卒爱戴。司马迁评价李广的品行,引用了一句名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李广射技精湛,但过分拘泥于命中率,战场上情况无论多么紧急,他非要靠近敌人几十步以内,“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看来他缺少一点“寸有所长,尺有所短”的辩证思维。因此,他在作战中几次被敌围困,甚至被俘。他射猛兽,虽能“射石没羽”,也几次被猛兽所伤。李广晚年之所以负多胜少,一来是老了,二来同他只注重射技,轻视灵活运用战术有关。他几次在沙漠戈壁中行军迷失方向,也能看出他军事素质的局限性。他同新一代抗匈名将卫青、霍去病相比,军事谋略与战略战术显然是落后于时代了。因此,李广的悲剧结局,从本质上说,是时代前进的淘汰法则所造成的。

但是,由于其中又夹杂着人际关系的复杂因素,李广的悲剧结局影响了这个军人世家几代人的命运。李广有三个儿子,长子李当户,次子李淑,三子李敢。长子、次子均早逝。三子李敢曾是霍去病手下的一员战将。就在李广自杀的漠北会战中,李敢跟随霍去病“击胡左贤王,力战,夺左贤王鼓旗,斩首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广为郎中令”。李敢认为父亲之死是卫青欺逼所致,一直耿耿于怀,不能自控,以致将卫青击伤,卫青“匿讳之”,不敢说。这件事被霍去病知道了,卫青是霍去病的舅舅,他要替舅舅报复李敢。有一次,李敢、霍去病等一起随汉武帝去甘泉宫狩猎,霍去病借机一箭射死了李敢。那时霍去病正是宠极之时,汉武帝对外说,李敢是被鹿角挑死的。皇上替霍去病遮掩了过去,别人还能说什么!李广的长子李当户有个遗腹子李陵,长大后拜为骑都尉,“教射酒泉、张掖”,在河西走廊屯田守边。后来跟随李广利出战匈奴右贤王,因寡不敌众,力战兵败,投降了匈奴,司马迁为李陵辩护,受到株连,被处以宫刑,这是后话。

再来说左路霍去病的作战情况。霍去病从代郡出塞后,由于从匈奴骑哨口中得到的情报有误,并未遇到伊稚斜单于主力。霍去病率骑兵轻装疾进,“取食于敌”,长驱北进两千余里,对左贤王发动了猛烈进攻。左贤王溃败而逃,霍去病一直追到狼居胥山(今蒙古国温都尔汗西北之肯特山),斩杀匈奴北车耆王,歼灭匈奴军七万余人,俘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霍去病为了庆祝胜利,“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贝加尔湖)”,祭告天地,得胜而归。

霍去病屡战屡胜的奥秘何在?其一,他胸襟博大,以灭匈奴为己任。汉武帝为了奖励他,要为他盖宅第,他拒绝:“匈奴未灭,无以家为。”其二,他本人的军事素质出众,作战骁勇无比,“善骑射”,“敢深入”,“有气敢往”,经常率众长途奔袭,深远攻击,疾速取胜。其三,他平时沉默寡言,少年老成,善于思考,计谋深藏不露,“少言不泄”。其四,他用兵善于从大处着眼,战术思想先进。汉武帝想教他学习吴起和孙子兵法,他回答说:“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他将“破釜沉舟”之法运用到沙漠作战中,弃粮疾进,“取食于敌,卓行殊远而粮食不绝”。其五,得益于他的精兵、良将和好马。霍去病的部将、士卒、军马,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曰“常选”,即从普通人、马中挑选出众者。他率领的是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霍去病作战,最大的特点是能够把他掌握的优势能量合成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去冲击敌人,无坚不摧。建设精兵之重要,这是中国古代战争史上的一个经典例子。其六,他得到了汉武帝的莫大信任,是汉武帝真正的心腹爱将。到后来,这一条甚至超过了大将军卫青。他每次打了胜仗回来,汉武帝总是对他褒奖有加,封赏不绝,这使霍去病麾下的将士们都有一种莫大的光荣感,这种光荣感又会转化成必胜信念。一支打出了威风的部队,士兵们越打越有信心,成为常胜之师。

霍去病也是一名私生子,汉武帝是他姨夫,卫青是他舅舅。霍去病是卫青同母异父姐姐卫少儿的儿子,“其父霍仲孺先与少儿通,生去病”,霍去病随生父霍仲孺姓。卫少儿的妹妹卫子夫成了汉武帝的皇后,卫少儿改嫁给詹事陈掌为妻(见《汉书·卫青霍去病传》)。

卫青、霍去病以卫家两代私生子的身份,得到汉武帝的宠信,而且都成为他的心腹大将,都为抗击匈奴立下了不世之功,这也反映出了包容大度的大汉气象。

《汉书》作者班固专门写了一段霍去病的缺点,难得。霍去病“少而侍中,贵不省士”,他从小入宫过惯了皇家贵族生活,带兵不懂得爱兵,这是他与从底层成长起来的将领最大的不同处。他出征河西时,汉武帝让宫廷膳房为他准备了几十车食物,等到部队返回时,他把吃剩的“粱肉”全都丢弃了,但军中却有饥饿的士兵,他不管不问。出征漠北时,士兵缺粮,有的已饿得不能自振,“而去病尚穿域蹴鞠也”,他自己在沙漠中踢足球玩得十分开心。霍去病英年早逝,死于元狩六年(前117)九月,死时只有二十四岁。他是中国古代战争史上从天际划过的一颗耀眼流星,光彩夺目,一闪而过。

漠北会战,汉军给了匈奴以歼灭性打击。伊稚斜单于逃亡中失去音讯,传说他已经死亡,右谷蠡王自立为单于。十几天后伊稚斜单于又重新出现,右谷蠡王只得取消单于封号。遭到惨败的匈奴,狼狈和混乱到如此地步。伊稚斜单于率领残部向西北远遁,从此“漠南无王庭”。西汉百余年的匈奴边患,得到基本解决。

漠北会战,汉军同样损失巨大。士卒战死数万,损失战马十余万匹,再无法编组强大的骑兵集团。更主要的是“征发烦数,百姓贫耗”。国库空了,许多军饷也欠发了,“赋税既竭,犹不足以奉战士”,“是时财匮,战士颇不得禄”(《汉书·刑法志》、《汉书·食货志》)。

汉匈双方都已精疲力竭,进入休战状态。

元封五年(前106),卫青去世。

西域之战

西域是西汉才开始使用的地理概念。“西域以孝武(汉武帝)时始通,本三十六国,其后稍分至五十余,皆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汉书·西域传》)西汉前期,西域都是匈奴的势力范围,与北方广阔无垠的蒙古大草原相连,对西汉构成“半月形包围”。

汉武帝继位之初,就有“打通西域,以断匈奴右臂”的战略构想,下决心要打破这个“半月形包围”。这也足见汉武帝的战略眼光和雄心、气魄。

但汉武帝对西域用兵,却是他在位三十年之后了。他在元封元年(前110)的一道封禅诏书中说,“南越、东瓯咸服其辜,西蛮、北夷颇未辑睦”,大有“壮志半酬,心事未了”之慨。

元封三年(前108),汉武帝首次对西域用兵,打击目标是楼兰和姑师两个小国。楼兰国都城即罗布泊腹地的楼兰城废墟,姑师国都城即交河古城废墟。这两个小国地处西出阳关后去西域的要冲,出使西域的汉使都要靠这两个小国接待,不堪重负。由于他们都受匈奴控制,经常劫杀汉使。汉廷以保护汉使的名义,派遣赵破奴率兵讨伐楼兰、姑师。赵破奴率领七百轻骑疾进,突袭楼兰,一举将楼兰王擒获。又乘胜挥师北上,攻克姑师。这对西域是一次震动。楼兰王向汉廷表示臣服,不久就向汉廷进贡,并送一名王子到长安充当人质。

匈奴对楼兰王降汉大怒,亦发兵攻楼兰,楼兰王将另一名王子送往匈奴当人质,两面周旋。这是小国生存之道,只能如此。

元封六年(前105),乌维单于死,其子乌师庐继立,因年幼,史称儿单于。这时匈奴将王庭向西收缩,“左方兵直云中,右方兵直酒泉、敦煌”。汉武帝利用匈奴内部矛盾加剧的机会,一面派李广利远征大宛,一面加紧对匈奴进行分化瓦解。

太初元年(前104)秋天,李广利远征大宛。大宛国(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费尔干纳盆地)远离长安一万两千余里,沿途都是沙漠、戈壁、盐沼,在这样的地形条件下万里远征,耗费巨大,将士们的艰辛难以形容。这是汉武帝凭个人主观意志办事、穷兵黩武色彩十分强烈的一次军事远征,这一仗与打击匈奴势力并无太大的直接关系。

汉武帝远征大宛的直接动机有二:其一,李夫人新宠,李广利是李夫人之兄,他有意要为李广利提供一个立功受封的机会;其二,欲求大宛汗血宝马。同匈奴作战,骑兵是最强有力的兵种。由于在同匈奴连年交战中军马损失太多,急需繁殖恢复,汉武帝想求得宝马改良马种。

汉武帝听说大宛汗血马出在贰师城(今吉尔吉斯斯坦境内马尔哈马特),他封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命他率领西部属国六千名骑兵和几万名“郡国恶少年”远征大宛。

由于西域是匈奴的势力范围,风闻汉军至,均闭城不迎,拒绝为汉军提供给养。李广利只得一路攻城而进,攻破城池就得到一些给养,攻不破就绕城而过,保障难继,苦不堪言,士兵在途中死伤逃跑不计其数。到达大宛边境时,仅剩下疲惫不堪的几千人。先攻大宛东部的郁成国(今吉尔吉斯斯坦奥什东北),没有攻下来,死伤无数。李广利与左右商量说,郁成国都打不下,贰师城更打不下,回撤吧。撤回到敦煌阳关外已是第二年(前103)的夏天了,回来的士兵只剩下十分之一二。李广利上书汉武帝,陈述西去大宛之路途遥远和艰难,“士卒不患战而患饥”,请求罢兵。汉武帝见书大怒,遣使驰往敦煌阳关宣诏:“军有敢入,斩之!”李广利只好带领残兵在阳关外待命。

在汉廷的分化瓦解下,匈奴左大都尉准备谋杀儿单于后向汉廷投降,汉武帝下令在塞外预筑受降城(今内蒙古狼山西北),并于太初二年(前103)派赵破奴率两万骑兵出朔方西北两千余里,至浚稽山(今蒙古国戈壁阿尔泰山中段之古尔班博克多山)接应。但匈奴左大都尉议事不密,儿单于抢先下手,将左大都尉捕杀,并发兵迎击赵破奴。赵破奴且战且退,退到距受降城还有四百里的地方,被八万匈奴军包围,激战之下,全军覆没,赵破奴被俘,投降匈奴。

面对李广利和赵破奴的接连失利,朝廷大臣们都主张放弃远征大宛,集中兵力对付匈奴。汉武帝却固执地认为,连大宛这样一个西域小国都征服不了,整个西域都会讥笑汉朝,大宛非征服不可。

太初三年(前102),汉武帝命李广利率领一支六万人组成的杂牌军(由西部边郡骑兵、释放的囚徒和各地恶少组成)第二次出征大宛。这次大大加强了后勤保障,调遣了十万头牛、三万匹马以及万余头骆驼毛驴等杂畜,为远征军搞运输保障。汉武帝又征发甲卒十八万屯酒泉、张掖,以为远征军后援。

汉武帝晚年讨伐西域匈奴示意图

这一次,由于汉军声势浩荡,西域小国一反常态,纷纷开城相迎,提供给养。只有轮台国闭城不迎,李广利下令攻克,屠城而去。李广利率三万骑抵达大宛国都城贵山城下,“围其城,攻之四十余日”。大宛国贵族为了图存,杀国王毋寡向汉军乞降,并“出其马,令汉自择之”。汉军带去的相马师选得上等善马数十匹,中等马三千余匹。李广利扶立大宛亲汉贵族昧蔡为大宛新国王,与之签约结盟,得胜而归。这次回到阳关以内,已是太初四年(前101)春天了。

两次远征大宛,耗时四年,“损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在许多人看来,远征大宛得不偿失。但汉武帝看到的却是另一面,“自贰师将军伐大宛之后,西域震惧,多遣使来贡献”。朝廷派往西域的使者再没有人敢欺负了,自敦煌至盐泽(罗布泊)都筑起了亭障;轮台、渠犁都建起了兵站,专设屯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护,专门负责接待过往使者。从此,汉朝开始逐步掌握对西域的控制权,匈奴在西域的影响开始缩小,战略上确实也有所得。

但是,从总体上说,汉武帝晚年开拓疆域的雄心壮志变成了一意孤行的穷兵黩武,这使他一步步走向了胜利的反面,导致汉军在随后同匈奴争夺西域的战争中一败再败。

天汉二年(前99)夏五月,李广利败于天山,丧师两万余人。

天汉二年(前99)九月,李陵败于浚稽山,投降匈奴。

天汉二年是汉军失败之年,其中有几条教训值得后人注意。其一,汉武帝晚年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其二,汉武帝在此前对匈奴取得的一连串胜利面前盲目乐观,决策轻敌草率。其三,军中出现将帅派系之争,君臣猜疑,军心不齐。其四,李广利和李陵孤军长途奔袭,无后勤保障,无牵制行动,无后援兵力,必败无疑。

天汉二年的一连串失败,使汉武帝十分震怒。这时的汉武帝已五十七岁,在位已经四十一年,可以说是一位“功盖前朝”的老皇帝了。大凡这种类型的老皇帝都会犯这样的毛病,他们固执地不肯承认失败,不愿意面对失败。为了挽回一时难以挽回的失败,他们宁肯付出十倍的代价去换来更大的失败也在所不惜。

天汉四年(前97),汉武帝又对匈奴发动了一次声势浩大的进攻。李广利率骑兵六万、步卒七万出朔方,路博德率万余人为策应;韩说率步卒三万余人出五原,公孙敖率一万骑兵、三万步兵出雁门,向匈奴发动进攻。面对汉军二十多万人的强大攻势,匈奴且鞮侯单于立即采取相应对策。他把妇幼老弱、重要物资全部转移到余吾水(今蒙古国鄂尔浑河支流土拉河)以北,自己率领十万精骑在余吾水南岸严阵以待,以逸待劳,迎击汉军。李广利率军长途跋涉到来,与之激战十余日,无法取胜,引兵撤退。公孙敖与匈奴左贤王部相遇,不敌,也很快撤退。韩说扑空,无功而返。主将李广利与匈奴作战,同卫青、霍去病相比,简直太低能了。

随后几年,汉匈双方都出现了内部变故,使战事得以缓冲。太始元年(前96),匈奴且鞮侯单于死,其子狐鹿姑单于继立,他先要稳定内部,放缓了对西汉的扰边入侵。西汉朝廷也发生了巫蛊之祸。这是由于汉武帝晚年穷兵黩武导致国库耗空,百姓穷困,怨声载道,引起朝廷内部矛盾激化,最终导致汉武帝与太子刘据父子交兵,数万人死于非命,太子刘据兵败自杀。

征和三年(前90),汉武帝迎来了他与匈奴交战几十年来最大的一次失败:国舅李广利兵败燕然山(今蒙古国杭爱山),背叛朝廷,投降匈奴。

这次惨败,引起了汉武帝的深刻反思。自从元光二年(前133)发动马邑伏击战,至征和三年(前90)李广利投降匈奴,汉武帝与匈奴交战长达四十四年。征和四年(前89)六月,汉武帝发布了一篇著名的《轮台诏》,“深陈既往之悔”。他宣布:“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汉书·西域传》)

汉武帝晚年能够自己认识错误,主动纠正其对外战略与对内政策上的偏差,这在封建帝王中绝无仅有,难能可贵。

对汉武帝怎么看?两点论。他一生开拓疆域之大,超过秦始皇,这是无法否定的巨大历史功绩;但他的穷兵黩武,也向来受到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