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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京师保卫战(北京保卫战)

明京师保卫战简介

明京师保卫战:北京保卫战或称京师保卫战、明京师保卫战、北京之战、明保卫京师之战 ,是指1449年瓦剌首领也先攻打明朝首都北京,明朝在兵部尚书于谦领导下开始的一场首都保卫战。正统十四年(1449年)八月十六日,明军主力在土木堡遭遇惨败,明英宗也被俘,土木之变使明王朝遇到严重的危机。危急之时时任兵部尚书的于谦加强战备。正统十四年(1449年)八月十八日,皇太后命郕王朱祁钰监国。 京城大官富户纷纷南逃,有的大臣也主张南迁。于谦、陈循、王直坚决反对,主张保卫京师为天下根本。于谦临危受命,任兵部尚书。朱祁钰九月六日即帝位,遥尊明英宗为太上皇,以明年为景泰元年。也先挟明英宗要挟明廷之计不逞,遂于十月率大军进犯北京。十月十一日瓦剌军抵北京城下,列阵西直门外,把明英宗放置在德胜门外空房内。十三日,于谦、石亨率军与瓦剌军战于德胜门外,瓦剌军大败。随后又转战至西直门进攻明军,也被明军击退。瓦剌军不甘失败,又在彰义门组织进攻,明军佯装失利,瓦剌军追到土城,被潜伏在民居内的明军火枪手阻击,死伤无数,不得推进。加上天寒地冻,京师外围守军的奋力抵抗,到十一月八日,瓦剌军退出塞外,京师解严。于谦和主战派官员领导和组织的京师保卫战,取得了胜利,粉碎了瓦剌军企图夺取北京的野心,明王朝转危为安。翌年太上皇朱祁镇回宫后随即被软禁,与不愿放弃帝位的朱祁钰关系紧张,后来终于引发夺门之变。

明京师保卫战过程分析——

永乐朝之后政局的变化

明英宗正统十四年(1449),蒙古瓦剌部首领也先集合了鞑靼、兀良哈等部,分兵四路向明朝进攻。兵锋指向长城内外的城堡和市镇,大军所过之后,有的城堡失陷,惨遭洗劫;有的城门紧锁,高度戒备。军情急报像雪片一样飞入宫廷。

很快,明英宗做出决定,亲率五十万大军出征瓦剌,但治军权不是交给将军,而是交给了太监王振。这支庞大的军队几经折腾,在居庸关外的土木堡,被瓦剌的两万轻骑击溃,明军四散奔逃,死伤过半,军械骡马尽失,连英宗皇帝也成了俘虏。紧接着,也先只派出少量部队,长驱直入北京城下,形势十万火急!留守京师的兵部侍郎于谦率军民合力御守,击退了瓦剌,取得了保卫京师战的胜利。

历史上将这一危机通称“土木之变”,它是明朝自开国以来,在对外战争中所遭受的最惨重的失败。从军事角度看,土木之变留下的许多问题,很值得后人思索。

明朝自建国以来,一直重视对北方草原部落的军事备战,为何在这次突然打击中一溃千里?

明朝自建国以来就重视对宦官的监管,为何一个出身低微的太监王振,能突破重重障碍,专权干政,并且取得了统率五十万大军的权力?

五十万大军怎么就经不起两万瓦剌军的突然一击,瞬间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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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英宗

土木之变的惨败成就了于谦的英名,那么他在指挥京师防御战中,有哪些可圈可点的战绩,是否也留下了遗憾?

很多人认为,酿成土木之变和宦官王振有直接关系,因此讲土木之变,就得从宦官干政说起。但实际上,明朝军事上的失败,是它在政治上一系列变化的结果,和土木之变有密切联系的军政原因其实很多,比如有放弃大宁、迁都北京、重用宦官、设立东厂等。

这些都发生在永乐年间,后来变化越来越明显,程度越来越严重,也就决定了明朝政治格局的走向,才有悲剧的发生。

北部边疆问题

先说取消大宁都司。洪武二十年(1387),朱元璋在迫降元朝大将纳哈出后不久,在大宁卫建立军事指挥机构——大宁都司。大宁位于喜峰口外,古会州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为屏障北平的军事重镇。

洪武二十一年(1388),朱元璋更名北平行都司,统领大宁左右中前后十个卫;二十四年(1391),他让第七子宁王朱权到大宁就藩,这样北平行都司统领的所有军队便归宁王指挥。而在此之前的洪武十三年(1380),燕王朱棣已经进驻北平,征调各卫兵士镇守。

随着大宁都司、北平行都司的建立,以及积极建设长城沿线隘口,这样从根本上保障了北平和华北的安全,并且在东北与辽阳、沈阳、铁岭等卫,在西北与大同、宣化等相互应援,使北方的防区结成了漫长的坚固防线。《明史·兵志》上说:“自辽以西,数千里声势联络。”北方的战略防御气势宏伟,声势壮观。

但在“靖难之役”开始不久,燕王朱棣用偷袭兼欺诈的方法,将宁王朱权挟持起来。原本宁王有带甲兵士八万,革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皆骁勇善战,这些力量都被燕王吞并,投入与建文帝争夺政权的战场上。这样军事重镇大宁就发生了很大变化,自宁王朱权和各卫所兵力南下后,大宁都司便成了空 虚之地。

永乐元年(1403)三月,明成祖下令将北平行都司复更名为大宁都司,徙至保定府,又将所管辖的部队分别调至顺义、蓟州、平谷、三河等地,这些都在北京的周围,大宁更成为不设防的空城,给兀良哈骑兵南下以可乘之机。

由于大宁控制着蒙古高原和松辽平原的通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当初设置大宁都司,就是要在战略布局上使大同、宣府与辽东连成一体,能够相互策应,构成燕蓟对外防御的最佳屏障。

而一旦大宁都司内迁,向北的防御就凹陷进来,使得南面的燕蓟地区失去了这道屏障,自己变成了边防前哨。更重要的是,由于没有大宁这个堡垒,西边的蒙古可以毫无顾忌地向辽东发展。他们在长城以北的广大地区自由来往,直接威胁到京师的安全。

到宣德时期,军事重镇大宁所属地区,终于落入蒙古兀良哈之手。

北京以北还有一个地方,即开平卫,在战略上也非常重要。在元朝的时候开平卫是元朝的上都,与北京这个大都并称两都。开平卫北控大漠,南屏燕蓟,山川雄固,回环千里。由于大宁都司南撤,使得西侧的开平卫过于突出孤立,很难固守。永乐二十年(1422),阿鲁台攻陷兴和城,之后兴和的所有人马都并入宣化,更使开平卫左右无援,独木难支。

宣德五年(1430),明朝终于放弃了开平,这也就意味着放弃了塞北三百多里的防御区域,燕蓟又失去一道屏障,宣化成了防御的最前沿。

从永乐时期开始,大宁弃而不守,兴和丢而不夺,等到宣德时期,开平内移,防线后撤,使燕蓟以北的防线由较为平直,变成迂回弯曲。对北京来说,更重要的是纵深保护缩小,国门浅露,对手可以直接窥伺内地。明朝只好将防御地带划到延庆、怀来、保安一带,因此这个时候,京师的危险程度较明初已经增加了很多。

迁都北京问题

明成祖称帝后干的另外一件大事,就是将都城迁往北京。迁都之事在永乐元年(1403)就定了下来,北平改称北京,改府为顺天府,与南京的应天府平起平坐。

北京的新宫殿于永乐五年(1407)营造,到永乐十八年(1420)才完工。等到中央衙门迁到了北京,就改称京师,原来的京师则改名南京。

但南京保留下来不少骈枝机构和冗官,除个别的机构和官僚外,绝大多数都没有实权。明成祖之所以要保留南京和完备的中央政府机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一旦北京发生重大事件,无法担当中央政府职能的时候,南京这些机构可以作为应变的依据。

明成祖迁都北京,从内部因素看,是他的大本营在北京,而靖难之役后,南方的势力对他很冷淡,反对的力量很大,回到北方他才有安全感。从外部因素看,首都到了北京,最大的作用在于,面对蒙古草原的威胁,明成祖是“不肯示弱”。

迁都北京的军事作用也是很有必要的。明成祖即位后,和他的侄子建文帝一样,都要削夺诸王的兵权。由于边塞诸王的兵权已经被夺,例如宁王朱权、谷王朱橞、辽王朱植等都被徙封他处,这样就改变了朱元璋规划的诸王守边的军事格局。如果重新部署的话,必然要委派新的将帅统领重兵,镇守远方。朱棣当时就这样造了建文帝的反,谁知道将来会有怎样的场面故技重演。所以,对那种能独当一面、众望所归的军事统帅,朱棣放心不下。

朱棣毕竟是军旅出身,他又很清楚,如果自己在南京大权独揽,遥控指挥塞北前方,这种作战上的盲目和迟缓,对前线胜败来说,将会导致多大的风险,丧失多少有利的时机。如果用碌碌无为的庸才来替换,或者裁撤军人,分散权力,减弱将帅的势力,又等于虚掩门户,自撤藩篱,给蒙古部落南下掠夺,创造可乘之机。何况明朝已经放弃了大宁都司,无论如何不能再削弱长城各大隘口的防御。

从当时的历史条件看,明成祖迁都北京,从他个人来说,也是要紧紧抓住军事指挥权,用天子守边代替洪武初期的武将守边,也代替洪武后期的诸王守边。从国家安全格局来说,就是将北京建成王朝的军政中心,屹立在长城脚下,阻挡住蒙古草原南下的骑兵。

由于北京处在军事防御的前沿,它向东向南都是千里大平原,所以都城必须有坚固的防御工事。北京城墙的内外壁,都是用山东临清等地烧制的城砖砌成,砖缝之间用石灰浆与糯米汁混合浇灌,非常坚固。城的底座是用大型条石铺设,逐层夯实,城墙内壁较缓,外壁陡峭,因此易守难攻。

北京城不但自身要有高水平的防御能力,还在郊外数十甚至数百里处,用增加周边的卫所来拱卫北京。此外,还采取了修缮沿边关隘城堡、增配铳炮等措施,抵御蒙古部落的南下袭扰。在各关隘之间,又部署了数量可观的机动部队,进行往返巡视,以配合守关部队加强防御,以备不测。同时,明成祖还命令都督佥事章安等将领,率部在兴和等地设立烟墩,以加强各关隘之间的联络和声援。

蒙古游牧部落是对北京最大的威胁。面对他们屡次兴兵扰边,朱棣一改朱元璋“来则御之,去则不追”的消极防御策略,而是采取政治上分化瓦解,军事上各个击破的积极方针。他主张选择适当时机,主动出击,先发制人,荡除对手,永靖沙漠。因此在确定迁都北京后,京师还在营建期间,他就开始了五次大规模的北征。

但是北征蒙古,也只有雄才大略的明成祖才能做到。而且将首都定在北京,为征讨蒙古提供了地利与人和。明成祖去世后,接下来的两个皇帝都是守成之君,明朝对蒙古保持的进攻态势缓解下来。而此时蒙古正在完成各部的兼并,力量也开始汇集起来,逐渐对明朝构成新的威胁。北京的位置过于突出,有利有弊,在战略进攻时,它是后方稳固的大本营,当转入防御时,又会成为沉重的包袱。

宦官专权问题

土木之变的爆发也有一些偶然因素,如和太监王振干政有直接关系。有明一代,宦官胡作非为,祸乱朝纲,四个人最有名,其中第一个就是王振。宦官势力的膨胀是从明成祖夺得皇权开始。在此之前的明太祖、建文帝都能严格控制宦官,使之不得干预政务。

实事求是地说,在用人方面,明成祖有很大的局限性。在夺取皇位时,他杀了方孝孺、齐泰、黄子澄、铁铉等反对派,株连极多;先前是建文帝的人,但已经投降过来的李景隆、盛庸、耿炳文等,也都死于非命;即便是忠于他的诤臣,如解缙、杨士奇、夏原吉等,也可以随意抓起来或者杀害。

靖难之役时,明成祖多次受益于宦官的帮助,即位后便大力重用这些身心都有缺陷的人。不过,永乐皇帝在用宦官问题上还算幸运,他本人英武刚毅,雄才大略,强将手下无弱兵,郑和、侯显等一批宦官,人品和政绩都表现不错,所以 始终没有酿成宦官专权的局面。宦官能否专权,和皇帝暗弱、年幼无知等情况关系密切,这种局面迟早会形成,只不过这个不幸,被明英宗朱祁镇赶上了。

明英宗朱祁镇继位的时候年仅九岁,国家大事都被太皇太后张氏和张辅、胡濙、“三杨”(杨荣、杨溥、杨士奇)主持。英宗继承的是所谓“仁宣之治”的繁荣与和平。《明史》这样评价当时的社会:“吏称其职,政得其平,纲纪修明,仓庾充羡,闾阎乐业,岁不能灾。盖明兴至是历年六十,民气渐舒,蒸然有治平之象。”

皇帝年幼无知,掌管国家大事之权由太皇太后分配。她知书达理,信任几位辅政大臣,一切遵循旧章办事,虽然边疆和羁縻州有些小摩擦,但国力不损。等到正统七年(1442)太皇太后去世,王振逐渐神气起来,而这个时候,几位肱股之臣或死或病,已经从政治舞台上谢幕,朝中无人能抵挡得了王振的锋芒。

王振,山西蔚州人,曾经是个普通儒生,后来自行阉割入宫。因为他识文断字,被宣德皇帝选中给太子当老师。英宗的童年是在严格管束下成长起来的,无论是秉政的太皇太后张氏,还是身边的老师王振,对这位年幼无知的儿童,束缚得过紧。他一直胆小懦弱,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即便是当了皇帝十多年之后,还一直敬呼王振为“先生”,连名字都不敢叫。可想而知,王振在其他大臣面前是如何威风了。

王振是宫中的司礼太监,有替皇帝代笔起草诏书的权力。主子胆量过小,奴才的胆量就会膨胀,他不但敢替皇帝做主,还敢篡改皇帝的龙裁圣意。现在皇帝都对他言听计从,朝中的其他大员,在王振的淫威之下,几乎没有不拜服的,否则早晚都要吃亏。

王振最典型的事迹就是打击对立面,提拔亲信小人。这些人升了官,自然不改奴才的本性,对王振溜须拍马,献媚逢迎。像工部郎中王佑被提拔成右侍郎,一日王振问他为什么不长胡子,王佑回答说:“老爷所无,儿安敢有。”那些不听话的正直大臣,被王振用东厂、锦衣卫陷害的何止是少数。

东厂是王振胡作非为所依靠的机构,这也是永乐时期的产物。它原本是一个内廷机构,属于地地道道为皇帝个人服务的特务机关,归宦官直接掌管。由于他们日夜在皇帝身边,所以向皇帝打小报告最直接最方便。锦衣卫和东厂合称“厂卫”,使天下臣民都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东厂的特务们不但可以私下里给皇帝打探情报,而且设有监狱,可以不经公开的司法审判就刑讯逼供。从亲 王、公主、驸马,到普通官吏和百姓,都处于东厂的严密监视之下,而且盯梢特务的背后,或许还有另外一双眼睛也在监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这个给社会平添灾难的机构里,居于最高地位的当然是皇帝本人,但是在英宗时代,却被王振这样的太监掌握着。春风得意的他大权独揽,根本不顾及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蒙古瓦剌的崛起与明朝边防的削弱

朱元璋在位时,从战略防御的角度出发,从朝贡外交的角度出发,十分重视对蒙元的关系,试图实现友好往来。这是因为,明朝将元朝驱逐回塞外草原,朱家王朝统治了中原,他出于皇权对正统的期盼和渴望,指望着失败的对手能以臣服的姿态回到中原,承认明朝的宗主国地位。

但是残破的北元朝廷,梦想再次夺回失去的江山,双方大小规模的冲突时断时续,直到洪武二十一年(1388)捕鱼儿海之战,蒙古对明朝的威胁才彻底消除。北元残余势力被明军击败后,元主脱古思帖木儿及其太子被叛臣杀害,蒙古各部落失去了一个有凝聚力和影响力的招牌,内部陷入了四分五裂。

蒙古各部由三大部组成:兀良哈、鞑靼、瓦剌。位置最东的属兀良哈部,占据着今辽河沿岸及以北的地域,相对而言,它和明朝的关系最友好。位置居中的属鞑靼部,占据着今鄂嫩河、克鲁伦河上游以西、贝加尔湖以南、色楞格河流域。位置最西的属瓦剌部,占据着今匝盆河、科布多河流域及北塔山以西以北的地区。

三部中一开始鞑靼的力量最强,接续着元主的称号,至昆帖木儿时,被部落酋长鬼力赤杀害。随后取消元主称号,改称鞑靼可汗,从此蒙古各部正式分裂。永乐四年(1406),知院阿鲁台又杀鬼力赤,立昆帖木儿之弟本雅失里为傀儡可汗,自己掌握实权,常南下攻掠,威胁明朝北方的安全。

瓦剌后来形成马哈木、太平和把秃孛罗三酋长的共治局面,在永乐七年(1409)分别被明朝册封为顺宁王、贤义王、安乐王。兀良哈的势力对明朝来说主要是朵颜、泰宁、福余三卫。明成祖即位后招抚朵颜三卫,受到封赏,从此成为明朝北部的外藩。

永乐时期,蒙古各部之间常常发生内斗,相互仇杀,同时又侵扰明朝的边境,成为明朝来自北方和西北方的严重威胁。明成祖对蒙古三大部落的策略,是以夷制夷,锄强扶弱,分化瓦解,相互牵制,不让他们的势力过度膨胀,以免威胁到明朝的安全。明朝迁都北京后,开始用武力解除塞外的混乱局面和军事威胁,从永乐八年(1410)到二十二年(1424),明成祖先后五次率大军北征蒙古,大败鞑靼、瓦剌、兀良哈各部,最后自己也病逝于北征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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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骑兵

明成祖主动进攻蒙古各部,历史上对此评价比较复杂。《明史·成祖本纪》称赞他北征蒙古“六师屡出,漠北澄清”,威德遐被,四方宾服”。实际上明成祖五次远征蒙古,虽然在一定时间内预防了蒙古的入侵,保障了明朝北方边境的安全,但是后来鞑靼部采取避战策略,明朝始终没有取得军事上的全胜,这样就不能算完全解除来自蒙古的威胁。

而且,五次远征,严的时候轰轰烈烈,一旦松弛下来又死灰复燃,治标不治本。北征耗费了国家大量的人力物力,劳民伤财,使后来的洪熙、宣德时期,无法继续采取积极有效的措施,北方防务“开始削弱。由于对北方边防不加整固,所以面对蒙古入侵,明朝都无能为力。宣德七年(1432)和九年(1434),鞑靼部两次攻入偏关,杀死指挥江海、千户包让,大掠而去,可见此时的明朝边防,相对于永乐时期已经十分吃紧,只是蒙古各部还没有完成联合重新崛起,因此对明朝还没有形成迫在眉睫的威胁。

永乐后期到正统之初,瓦剌部从内部争斗中崛起,开始走上军事扩张之路。这对蒙古各部来说,是一件大事,而且由于瓦剌部逐渐强大,对明朝来说,也预示着战争即将到来。

明成祖对瓦剌部赐封的顺宁、贤义、安乐三个王中,顺宁王马哈木的势力最为强大。永乐十五年(1417)马哈木去世,其子脱欢即位。他感到自己的辖地,在东侧受到鞑靼的威胁,在南侧受到明朝的遏制,于是转向西南方面发展,同蒙古东察合台汗国交战。这样一来可以躲避明朝北征的打击,二来能通过战争掠夺财富,扩大势力范围。由于接连获胜,脱欢将地盘扩展到巴尔喀什湖以南的草原地区。他们只有在西面取胜后,才有巩固的后方向东进军。

这个时候,明成祖已经去世,明朝已经没有办法阻挡瓦剌在草原的扩张。脱欢凭借军事实力和经验,努力成就自己的伟业。宣德九年(1434),脱欢攻杀了鞑靼部的阿鲁台,不久又杀了贤义王和安乐王,基本上统一了鞑靼和瓦剌两大部落。《明史纪事本末》说,“自脱欢杀阿鲁台,并吞诸部,势浸强盛”,这对需要边境安宁的明朝来说,绝对不能算是好事。

脱欢曾打算自立为可汗,但各部反对的声音比较强烈,他只好立元主后裔脱脱不花为鞑靼可汗,自任丞相。正统四年(1439),脱欢去世,其子也先即位,称太师淮王。也先不但继承了父亲的权势与地位,也继承了其父开疆拓土的雄才和欲望。在西北部,他攻破明朝哈密卫,迫使沙州蒙古、赤斤蒙古与之联姻,阻截西域各国同明朝的朝贡关系。在东北方,他进攻兀良哈朵颜三卫,进窥蓟、辽、宣、大各边关口隘。到处都是狼烟和烽火,瓦剌终于形成了对明朝的军事包围。

在瓦剌部迅速崛起的同时,永乐之后,明朝在北部边疆的防御能力却在逐渐下降,各项军事制度到了正统年间形同虚设。例如边疆的卫所制度。卫所是明军的基本编制,构成了主力作战部队的基础,所以朱元璋称帝伊始,就颁布了卫所编制法。它规定,在要害关键之地,每一郡设所,连郡者设卫;每卫编5600人,下设前、后、中、左、右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在编1120人。按照此编制,全国明军在边疆连毗成片,共同保卫国家的安全。

卫所编制法还规定了士兵的主要来源,以及军队的基本成分等内容。但是士兵戍边垦边的任务十分辛苦,他们地位低下,社会中普遍看不起军籍,因此兵卒逃亡兵额减少的情况比较普遍。越是在艰苦地区边疆地区,逃亡越是不断发生,到了正统年间,兵额空缺的现象已经十分明显。

卫所制度的废弛,大量军士的逃亡,说到底还是由于待遇低造成的。按照规定,士兵每月粮俸是一石粮食,这点粮食养活家小已经捉襟见肘,还时常遭到贪官的克扣盘剥,在生活无着时,军户只好逃亡。

明初设立卫所,它的物质基础是军屯,通过军屯的收成来解决卫所的物资补给问题。也是由于军屯连带遭到破坏,使卫所军卒的粮饷供应不足,这是造成卫所军士逃亡的一个重要原因。

卫所制度的衰落,军屯被破坏,主要原因是由于当地的官吏豪绅及镇守总兵官等,对屯田不断侵占。由于良田被私用,所以能收获的粮食少得可怜,但管粮官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征收屯田的余粮,否则就克扣月俸。士兵一旦不堪忍受剥削虐待,最后只剩下逃亡一条路。

在军事指挥权方面,从明成祖开始就鼓励太监监军,这对军事指挥的良性运转起到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到了正统年间,不仅朝廷内部有太监王振擅权,各地都开始有太监镇守。例如辽东有镇守太监亦失哈,陕西有镇守太监王贵等。军事指挥有太监,管理后勤有太监,这些人对军事一窍不通,但权力极大,一切号令皆受制于监军。

正统四年(1439),太监吴诚、曹吉祥被派往监督诸军讨伐麓川,正统九年(1444),太监曹吉祥、刘永诚等又同成国公朱勇北征兀良哈。在这些人的监控之下,纵然一些将领有才干和胆识,但是没有最后的指挥权,很难施展本领,军队作战常被这些不懂装懂的人给耽误了。

明英宗初期,瓦剌的势力越来越大,来自北方的军事压力也骤然增加。尤其是正统十二年(1447),随着瓦剌降服朵颜三卫,这些趋势就更加明显。

一些边防守将已经看出不祥的苗头,纷纷上书,提醒朝廷注意。巡抚宣大的佥都御史罗亨信上奏:瓦剌也先专侯挑衅,图谋不轨,打算入侵中原。我军应该在边关要害进行防御,修葺城垣,增加士兵,否则将会酿成大患。

兵部尚书邝埜也看出,自从也先降服兀良哈后,在漠北没有了竞争对手,现在很有可能倾巢而出,来到国境线上窥测。不过邝埜畏于王振的淫威,虽身为兵部尚书,却好几年没有对边境防御采取措施。

“土木之变”的爆发也有一定的偶然性,起于前文反复强调的朝贡外交。从正统五年(1440)到正统十三年(1448),也先差不多都来北京参加朝贡活动。正是因为这几年来,北方边境交往频繁,也就增添了明朝上层的麻痹思想。

这类朝贡活动,获利最大的还是也先贡使团。明王朝只不过是花了一些钱,给自己的虚荣心涂脂抹粉。也先进贡的是蒙古土产马、骆驼、各种毛皮等,换回来的各种赏赐品,价值超过数倍。

正统十二年(1447),也先派出了庞大代表团,遣使皮儿马黑麻率两千多人,向明廷贡马四千多匹,貂鼠青鼠皮一万两千多张。类似这样的贡使,也和其他各国贡使一样,获得白吃白住白拿和到北京免费旅游的权利,因此贡使的人数一直在上升。

正统十三年(1448),也先又派出2524人的贡使代表团,但为了多讨封赏,虚报为3598人。这次明廷较为认真,在会同馆进行了人数核查,并按照实际人数进行封赏。王振对瓦剌的欺诈十分恼火,不但虚报的一律不给赏赐,而且减去马价,仅仅是也先所希望得到的五分之一。贡使回到瓦剌后,向也先汇报了朝贡受挫的情况。也先正打算寻衅滋事,闻言后暴跳如雷,下令拘留明廷使者,然后传檄其他臣服的蒙古各部,威逼利诱,准备大举进犯明朝。

瓦剌进攻、英宗亲征

尽管瓦剌气焰嚣张,但明朝直到正统十四年(1449)六月才有所觉悟,开始采取一些措施加强边防。

例如,命令河南、山西的官军停止休整,赶赴大同和宣府待命;任命驸马都尉西宁侯宋瑛统率大同兵马,负责整个地区的军事训练;增加武器和马匹,拨给前方战马四千匹,还有各种弓箭、铳炮;陆续调集京兵近十万人赴边,与当地驻军共同训练,相为犄角,抗击敌军。

这一年的夏天,北京城天气恶劣,风雨夹杂着雷鸣电闪,击中了皇宫的谨身殿。由于营救不及时,奉天、华盖等宫殿的大门都被烧毁。当时的人思想迷信,认为是天神震怒,降灾于民。结合着边境危机和各地灾情,已经有官员觉察出战祸即将临头,开始将家眷搬到相对安全的内地。

果然没有几天,瓦剌就分兵四路向明朝进攻。最主要的一路由也先亲自率领,向大同进攻;其次是知院阿剌率所部,进攻宣府,包围赤城;再次是可汗脱脱不花率所部及兀良哈,进攻辽东;最后是一支骑兵袭扰甘肃。

在这四路中,也先的势力最为雄厚,因此野心和胃口也最大。它兵锋甚锐,在大同将明兵打得落花流水,除了大同城外,周围的塞外城堡全部陷没。

明军大同防线失利,主要是平时训练不严,战时高层指挥失灵等原因造成的。初战,大同右参将吴浩是在仓促情况下,应战瓦剌部于猫儿庄,一战即亡。接着,大同总督宋瑛、总兵官朱冕、左参将都督石亨等,慌忙率军进驻阳和口。王振的党羽太监郭敬为监军,诸将均受其节制。双方交战,明军毫无战法,漫无纪律,结果全军覆没。宋瑛、朱冕战死,郭敬伏在草丛中得免一死,石亨逃回大同,闭关紧锁。

剩下的三路大军只是虚张声势,被迫配合也先作战。例如知院阿剌率领的北路军,只是围攻独石、马营、永宁等小规模的城堡。马营守备杨俊弃城而逃,永宁守备孙纲和宦官谷春率军支援,作战失利后皆自缢,损失人马近百人。由于知院阿剌的本意是要同明朝讲和,同时又不能被也先捉住把柄,所以在占领了几座边城后就停止了进攻。

东路脱脱不花的军队和也先矛盾很大,而且相对独立,这支军队在进攻中,主要是进行掠夺,并不在意占领城堡,寻找明军交战,所以它进攻镇静堡和广宁城均没有得手。但所到之处,他们掳去官员男妇共计一万三千两百八十余口,马六千余匹,牛羊两万余只,盔甲两千余副,使辽东军民受到很大损失。

前方接二连三失利的消息传入北京,在朝臣中引起一阵恐慌。北京的防御体系之所以能够坚守,根本原因就在于有山西河北的两大卫戍城市——大同和宣府。宣府靠近北京,驻扎近十万部队,是明军中的精华,有充足的粮草和武器配备,因此是抵挡来自蒙古压力的坚固堡垒。

相对而言,大同由于离蒙古草原更近,因此它的骑兵力量更强,整个部队富有攻击性。现在这支部队遭到失败,前沿防线的卫所在战斗中全部失陷,暴露出这支作战部队在打击敌人、保护自己,甚至在牵制敌人方面都存在着严重问题。明廷最高层如何解决军事危机,已经刻不容缓!

更要命的是,大同和宣府离北京并不算远,从前线到大本营缺乏纵深保护,只有一些不算险峻的山岭可以暂时阻挡蒙古骑兵。现在前线的攻击和防御过于虚弱,一战即溃,超出了明廷最初的判断。这样,来自北京大本营的反击必须迅速有力,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将满盘皆输。

如果此时,这个军事指挥系统是由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来掌控,如果他们能迅速提交出可行性方案,如果来自后方的人力、物力等战备资源都能迅速到位,是会从根本上改变这场战争的进程,可惜结果并不是如此。一切有利的条件,明朝似乎都没有来得及准备。

明朝的军政大权落入一个弄权营私、不学无术的宦官手中。从上到下所有的将军,都要按监军宦官的命令行事。将军们的军事决策权下降到只能建议的地步,而最后决策的人却不懂军事。外行决策的一大特点就是憧憬结果,自视高明,从来都是高估自己的能力。因为他根本不懂得过程的复杂与运作的艰辛。他们或许能从相似的历史事件中,找到一两个现成的例子,然后按照眼前的条件,进行不知己也不知彼的模仿。土木之变中有两个外行决策人,就是明英宗朱祁镇和太监王振。

边报传来,关于如何抗击瓦剌部进犯的战略决策问题,朝堂之上马上就出现了分歧。将军们主张坚壁清野,慎固防御,而明英宗和王振却决定御驾亲征。

英宗之前,明朝一共有五个皇帝:

明太祖朱元璋一直在元末农民战争的战场上东拼西杀。

建文帝在靖难之役中稳坐城楼,最后却丧了命。

明成祖有五次亲征漠北的辉煌战功,直杀得鞑靼等唯恐避之不及。

仁宗享国之日太短,只有不到一年的光景。

明英宗的父亲宣德皇帝,面对汉王朱高煦的反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御驾亲征,很快就兵临城下擒获了对手。

对于宣德朝的这场战争,明英宗应该不会忘记。既然他的父亲能通过御驾亲征获得胜利,又有什么理由预言,自己御驾亲征就会大祸临头呢?

再说王振。他又怀着怎样的心态,去唆使这次不同寻常的御驾亲征呢?王振原本出身低贱,是靠给明英宗当教师,又有明英宗撑腰,才狐假虎威地占据了朝廷的高位。他在臣僚中炫耀自己的威势变得益发骄横。

或许在王振的眼中,官场的规则和战场的规则有类似之处,只要能够借助皇帝亲征的威名,就能吓得瓦剌逃之夭夭。

御驾亲征的决定遭到百官的强烈反对。兵部尚书邝埜、侍郎于谦、吏部尚书王直等认为,对付也先,用现在的边军已经够了,何况兵凶战危,贵为天子怎么能亲临险地。只要皇帝能选派良将,增加精兵,加之以慷慨赏赐,申明军纪,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就可以挫败敌人进攻的锐气,等到瓦剌无路可攻,无地可 掠,人困马乏的时候,明军再出击就必然取胜。

但是王振算的不是这笔账,他用明成祖和明宣宗御驾亲征获胜的故事劝明英宗,这是很能起作用的。

对明英宗来说,瓦剌部联结北方各族,四路并进,来势汹汹,而明朝边将已经连番失利,从前的经验是:明成祖和明宣宗一旦御驾亲征就大功告成。

明英宗已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祖辈父辈的功绩不但影响着他勇于向前,而且他们也是冲破了重重阻挠,才获得了胜利,现在明英宗要追慕先辈的光荣,拯救被涂炭的生灵,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明英宗和他的祖辈父辈相比,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结果。他们的结果是成功,而明英宗的结果是失败,最终还导致了被俘,后来在南宫过了八年类似于囚禁的生活。

明英宗对自己失败的原因,可以说是至死不悟。南宫复辟后,他仍然给王振平了反。从根本上来说,并不是王振牵着英宗的鼻子走,而是英宗太想重演先辈的胜利了。

明英宗下令亲征后,第二天就率领号称五十万人马的大军启程了。太师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内阁大学士曹鼐、张益等大批文武官员扈从,留下弟弟郕王朱祁钰管理朝政,由吏部尚书胡濙、兵部侍郎于谦、太监金英等辅佐据守。

出发前两天,每个士兵发给白银一两,以及衣物、炒麦若干,从武库中拿出各种兵器发到手上,之前根本没有进行过操练,士兵们都不会使用手中的武器,这些不利的因素都被明英宗和王振忽略了。出发的时候,他们才将监军的宦官与武将临时安排到下面带兵,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军令不习,就这样仓促从北京出发了。

第一夜在昌平龙虎台驻扎,军鼓一敲,众军讹相惊乱,就像一大群身强力壮的游民百姓,漫无章法。之后,大军出居庸,过怀来,到达宣府。连日风雨交加,军中夜惊日扰,根本不成体统。更重要的是出发没有几日,随行的粮食已经断绝,饿死在路上的士兵随处可见,就这样在士气低落的气氛中,行军到了山西阳和。

在出发的时候,已经有大臣对王振专权表现出了一种绝望,打算先揍一顿王振,然后要求回军。

《殊域周咨录》上说,吏部郎中李贤与三五个御史秘密商议:现在天子蒙尘,六军丧气,没有一个不咬牙切齿怨恨王振。如果找一个身强力壮的武士,上去揪着王振让他动弹不得,历数这几年犯下的误国罪行,然后请皇帝下命令,派大将率军队前往大同,而天子回师。李贤等几个少壮派想得到太师张辅的支持,然后再干,但机会还没有等到,惨败就先到了。也有书上说是大学士曹鼐与部分大臣密谋,企图先杀王振,再劝阻英宗,只是群臣都惧怕王振,因此没有成功。

实际上这种密谋的说法未必可信。在古书上有一种常见的写法,就是失败的一方总是寻找各种借口,力图证明事先有各种机会能扭转不利的局面,但或不被最高当局采纳,或错失了良机。这种事情最初往往是在口头流传,而不载于正史,由于流传时间长了,竟然也会被不明真相的史家写在书中。前面说的建文帝下落之谜也算一个例子。

那些随行的高官们应该看得很清楚,这次亲征的决策是英宗做出的,王振只不过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王振有时能肆无忌惮,也只能通过矫诏达到自己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大臣们既不能忤了天子的意图,又斗不过王振,只能反复恳请皇帝和王振回兵,这样就更加刺激了王振作威作福的小人心态,也刺激了英宗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宏大抱负。

大臣们知道,单单杀一个王振,根本不可能使明英宗改弦更张。除非大家齐心协力对英宗实行兵谏。但这样冒犯天子,等于给自己加上十恶不赦的罪名。而《明史·李贤传》、《曹鼐传》均不载如何议论杀王振的事情。后来宁王朱宸濠造反,明武宗也曾亲征,他荒唐到自封为威武大将军的名号出征,周围的文臣武将似乎也只能苦苦哀求,谁敢剑拔弩张,以死相逼!

在当时的随从中,英国公张辅是年高德劭的重臣。年轻的时候,他雄勇刚毅,治军整肃,曾经率大军入安南作战,威名海内外,获得过卓越的战功。如果由他来统帅军队,或许在不利条件下,还有扭转战局的可能,至少能在大同一带与敌周旋,寻找最恰当的战机。但是英宗不许他干预军事,他也只好默默不敢言,一切由王振说了算。

在所有扈从随行中,张辅是王振唯一给面子的大臣,成国公朱勇向王振禀报时,都要膝行听命,而六部尚书这个层次,更是受王振的欺负。户部尚书王佐与兵部尚书邝埜,都因为得罪了王振,被罚在草丛中下跪到天黑。邝埜为人廉洁谨慎,在这次出征时坠马伤足,原本可以留在怀来城养病。面对不利的局面,他请求疾驱入关,派精兵殿后,却被王振怒斥为“腐儒安知兵事,再言者死!”然后让左右手下将其拖出了军中大帐。钦天监正彭德清以天相示警,认为不可前行,否则将会陷天子于草莽。王振怒斥道:“倘有此,亦天命也!”事已至此,没有血流成河,是不会幡然悔悟了。

战事的发展很快就急转直下,和英宗与王振预期的方向相反。入夜后黑云压城,风雨大作,恶劣的天气让王振烦恼不已,这哪里是打仗,简直是遭罪。

前线战报已经送达,西宁侯朱瑛和武进伯朱冕率领的先头部队遭到惨败,沿途尸横遍野,惨不忍睹。镇守大同的中官郭敬是王振的亲信,他在交战中伏入草丛,侥幸活命,现在早已吓破了胆。他给王振密报说,绝不可再前行!事已至此,王振才产生了回师的想法。

第二天,明英宗命广宁伯刘安任总兵,都督佥事郭登任参将,镇守大同,随即撤军。

兵败土木堡

从大同回北京有两条路:一条是经由内侧的紫荆关,一条是经外侧的宣府和土木堡。当时的重镇宣府已经处在最前线,大军如果途经此路,势必要遭受瓦剌的攻击。

参将郭登熟悉大同前线情况,他向大学士曹鼐禀报,如果从紫荆关回北京,虽然道路曲折行程远,但能够避开瓦剌骑兵的追击,可保平安。

王振一开始接受了这个建议。不过,他有自己的小算盘。王振是山西蔚州人,从紫荆关回北京,可以路过自己的家乡。当年的穷儒生,现在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不回家乡光宗耀祖一番,岂不是锦衣夜行!小人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出于一己之私而不顾大局。

大军刚出发四十里,他亲昵的小太监凑到身边耳语一番,王振就更改了主意。原来现在大军一路上缺粮,八月初的北方正好是秋收秋藏的季节。他唯恐军队纪律不好,无法控制,何况最近几日大雨连绵,道路泥泞,行军作战很容易 毁坏了家乡的庄稼,于是命令全军北上,改由宣府回京。

瓦剌骑兵一直围绕着明朝北征军盘旋,寻找和等待最佳的作战时机。由于冲击力强和机动性能好,骑兵和步兵作战总不担心,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相对而言,蒙古骑兵不愿强攻城池,这样无法发挥野战的优势。也先最初是想采取诱敌深入的策略,逐步示弱,将五十万明军引诱入伏击圈,但明军刚出大同就开始撤军,这一如意算盘落了空。

五十万大军选择走哪条路撤退,完全是无机密可保,很快也先就探听到了消息,明军正在行动缓慢地由北线撤退。也先抓住时机,立即率军深入,紧紧跟踪追击。当明军行进到狼山地段时,后卫便被瓦剌骑兵追上。

王振得到宣府来的敌情探报,说后卫遭到袭击,请求支援,急忙派遣成国公朱勇率三万骑兵断后应敌。朱勇作战有勇无谋,轻敌冒进,进军至鹞儿岭的时候,瓦剌军从山的两翼邀击夹攻,全歼了朱勇的增援部队。

明军主力退至河北怀来东南的土木堡,土木堡距离怀来城仅二十里路。这时还未入夜,按照行军常识,险地勿留,此时应该快速行进到怀来城,围城驻扎。只有这样才能保障食物、饮水,才能最大限度地免遭敌人的袭扰和营寨的安全。

但是王振这次随营辎重太多太重,装了一千多车,没能跟上大队人马,被拖在了后面。蒙古骑兵距离明军仅一箭之地,断后部队失利的消息也传了过来。整个明军阵营都是心急如焚,官员们担心的是皇帝和自己的安全无法得到保障,力促皇帝入怀来城躲避风险,而王振担心的是自己的大批行李始终未到,如果加速行军就意味着丢弃行李。

王振相信数十万明军的战斗力,足以震慑住几万瓦剌骑兵。王振可能粗浅地读过《孙子兵法》,他相信《地形篇》中所说:“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如果按照上面的理论,现在应该驻营在土木堡的高地,敌方的骑兵很难仰攻,万一真的发生战斗,数十万人向下一起冲杀,像洪水奔腾一样,准能把对方冲得七零八落。

不过,孙武还说过,驻军一定要在粮草、水源、军需供应充足的地区,这一点王振就全忘了。

明军驻扎在土木堡,和三国时期马谡守街亭有相似之处。当年的街亭扼守着陇西和关中的咽喉,守住了街亭,蜀军才能安全地走出祁山,免遭两路攻击。土木堡是宣府通向居庸关和北京的重要驿站,位于狼山西麓,周围数百里都是山区,地形较高,没有水源。土木堡向南十五里有条河,平时可以饮水。

入夜之前,明军已经决定驻扎在土木堡,第二天再启程。瓦剌看到明军停止了行动,就趁着夜色包围上来,一支部队自麻崓口攻入。守隘的都指挥郭懋率部与敌人激战一夜,终因力量耗尽,阵地被突破。到了第二天早晨,明英宗还想拔营起寨,却发现出路已经被堵,四周全是瓦剌军,围绕着大营窥伺,于是只好停止行动,再想新的办法。

一天的行军驻营,士卒们都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现在水源已经被瓦剌控制,明军只好掘地取水。但是土木堡地势高,明军掘地两丈,还是没有见到水的影子,大营里受饥渴的驱使,早已经骚动不安。此情此景和马谡失街亭多么相似。

瓦剌围着明军不让动弹,提出先行议和,接着派遣使者持书前来谈判。明英宗让大学士曹鼐草拟了诏书,与之讲和,要求瓦剌撤退,并派遣两名懂蒙古语的通事与使者同返瓦剌大营。也先看出明军的防御有松动迹象,作出佯装撤退的姿态。

王振以为和谈将成,于是下令向南移营靠近水源,取水解渴。明朝的军队长期没有系统的军事训练,加之临时指派将领,军令不通,为了抢水,之前还保持警惕的阵形早已混乱。

也先看到攻击的时机已到,命令骑兵从四面围攻,大肆砍杀。明军士兵争相逃命,死伤惨重,尸体覆盖了田野,塞满了山川。瓦剌骑兵的弓箭像飞蝗一样射向试图突围的明军,亲兵们围着皇帝纷纷中箭倒地。突围无望的明英宗干脆下马盘腿而坐,等着瓦剌军将他活捉而去。

皇帝穿着龙衣龙袍很容易辨认,有蒙古军士看到后,上前索要龙袍,明英宗拒绝后差点被砍,恰好被其他人看到,认为捉个活的更有利于邀功请赏,就这样明英宗带着身边仅有的一名太监喜宁,被掳入瓦剌大营,喜宁随即投降,“尽以中国虚实告之”。

其他众多大臣就没了明英宗的运气,由于瓦剌军人少明军人多,为了防止逃跑和多求封赏,衣着华贵的官员们纷纷被斩杀。“英国公张辅,尚书邝埜、王佐,学士曹鼐、王益而下数百人皆死。从臣得脱者萧惟祯、杨善数人。”明军被杀散者翻山越岭,忍饥挨饿,总算到了宣府、怀来等地,保全性命,即便如此,仍损失了半数以上,而二十余万骡马和衣甲器械辎重,全被瓦剌抢了去。

再说那两位执意北征的明英宗和王振。

英宗被俘后,最初押往也先之弟塞刊王帐中。他先问对方的身份,被俘人自报是皇帝。塞刊王听说对面是明朝天子,简直不敢相信,急忙策马去见也先,希望尽快证实。也先马上派人再次询问,终于得到肯定的答案。也先大喜过望,急忙召集群臣商议。

既然擒获了明朝天子,就有一个如何处置的问题。有人建议,明朝数十年来与蒙古打仗,既然现在活捉了英宗,就是老天有眼赐给我们的,不如杀了英宗解我们心头之气。还有的人提出扣留英宗,遣使告诉明廷,通过谈判换得更多的好处。

也先并不是胸有大志的国主。他最初只想通过对明朝的战争,掠夺一些财宝,出一口恶气,所以采纳了后者的建议;先将明英宗关押在伯颜帖木儿的营中,然后命令一起被俘的校尉袁彬,遣千户梁贵回京,拿着皇帝的手书开始了勒索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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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木堡遗址俯瞰

太监王振早已死在乱军之中。据记载,护卫将军樊忠看到败局已定,气愤于王振乱军祸政,高呼:“吾为天下诛此贼!”用铁锤砸死了王振,他本人在冲杀突围中也英勇战死。

王振被杀固然咎由自取,是他一生积恶过甚导致的必然结果,多行不义必自毙。但从明军土木之变失败而言,并不能说是由他下令,贸然调动明朝五十万大军出塞作战。真正想亲征的还是明英宗本人,王振在一旁的劝说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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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木堡遗址

土木之变的消息传到北京后,群情激愤,第一个反应就是捕获王振的党羽和家族。锦衣卫指挥马顺、内官毛贵、王长随等人都被击杀或凌迟处死。

对于明朝的这次失败,无论是当时的朝臣还是后来的传统史家,都没有把首过指向英宗本人,而是指向了替罪羊王振。何况当时明英宗还活着,后来又南宫复辟,重新当了皇帝。英宗复辟后对王振念念不忘,用太监刘恒言给王振祭祀招魂,祀之“智化寺”,赐寺曰“精忠”。

有人说英宗拿奸臣当宝贝,昏聩无知,其实王振只是死于英宗亲自决定的北征之中,他不想让王振承担更多的罪名,或许对王振之死,也多了一份愧疚之心吧。

于谦和北京保卫战

土木之变发生在正统十四年(1449)八月十四日,随后几天是失败后的余声。九月底,也先与明朝交涉谈判,未达到目的,再次率大军长驱直入,进攻北京。明军在兵部尚书于谦的指挥下,英勇作战,取得了北京保卫战的胜利。因此,于谦指挥的北京保卫战,是土木之变的必然结果和继续,构成了明朝与瓦剌作战一个完整的回合。

于谦,字廷益,号节庵,浙江钱塘人,官至兵部尚书。他的祖父曾做过兵部主事,父亲虽然没有当过官,但于谦也算是出身于仕宦之家。历史上关于于谦有很多传说,后来孙高亮将于谦的故事编写成一部章回体小说《于少保萃忠全传》。这部小说和《说岳全传》等相比,流传并不甚广,但其中有一首七绝《石灰吟》却广为流传。后来有很多证据可以表明,这首诗并非是于谦所做,是模仿于谦观石灰窑所感,但这首诗的确真实反映了于谦对人生的态度:

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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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石像

于谦少年时志向高远,勤奋好学,手不释卷。永乐十九年(1426),他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就考中进士,迈出了仕途重要的一步。之后的二十六年间,他为官清正,严于律己,又能不惧权贵,疏劾贪官,为沉冤者平反昭雪。

宣德元年(1426),他选授山西道监察御史,后来又巡按江西,给数百名含冤入狱的犯人雪除了冤情。宣德皇帝知道于谦堪当大任,越级提拔他为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所到之处,察时事革弊政,受到当地老百姓的欢迎。于谦为官正直,上不给权贵行贿,从不接纳下级的贿赂。他入京议政,别人问他带了什么金银财宝或者土特产,他笑着说自己带了两袖清风。

正统年间,于谦因得罪了王振及其党羽,被诬下狱论死,成千上万的河南、山西吏民伏阙上书,恳留于谦,连周王、晋王也替他说话。最后冤案得到平反,获释后任大理寺少卿,正统十三年(1448)迁任兵部左侍郎,次年就碰上了土木之变。

土木之变的噩耗传来,举朝震惊,北京城马上戒严备战。皇太后孙氏、皇后钱氏哭得死去活来,准备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试图赎回英宗。“皇太后遣使赍重宝文绮,载以八骑,皇后钱氏尽括宫中物佐之,诣也先营请还车驾。”钱皇后担心丈夫日夜痛哭,不但哭瞎了一只眼,还因疲倦过度摔倒在地,断了一条腿。金钱和哀痛当然换不回明英宗。

当时,有人策划以劫营的方式夺回英宗。也先俘虏明英宗后,退至大同索要金帛。守城都督郭登打算劫营夺驾入城,还组织了七十多人的敢死队,结果因准备不周,造成对方警觉。第二天,也先就拥着英宗离开了大同。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太后获悉英宗被俘后,立刻召百官入集阙下,从此于谦脱颖而出,成为稳定北京局势的肱股之臣。他被提拔为兵部尚书,和一些重要大臣协助皇太后以及继位的明景帝,主要干了四件大事,稳定了人心:

第一,辅佐郕王,稳定君心。明英宗北征前,指定弟弟郕王朱祁钰协理朝政,英宗被俘后,皇太后命郕王监国,两天之后,又指定英宗的长子朱见深为皇太子,再过数日,皇太后批准了百官的请求,命郕王即皇帝位,遥尊明英宗为太上皇。国家有了新皇帝,从此景帝对也先的任何勒索都置之不理,使也先以为奇货可居的宝物,顿时成为一张废牌。于谦此时被封为兵部尚书,他迅速着手土木之变后的政府机构重建,充实人员,提出一系列政治和军事上的改革措施。

第二,清除阉党,稳定臣心。王振把持朝政以来,贪赃枉法作威作福,而且他又是唆使明英宗北征的首恶,朝中大臣无不对他咬牙切齿。在郕王摄政的朝会上,出于对王振的激愤,局面失控,群臣当场殴毙了王振的党羽马顺、毛贵等人,并进一步引发了军士们的激愤情绪。郕王刚摄政不久,还未曾遇到过这样混乱的局面,想急于躲避风险,跑回内宫躲藏。于谦看到此景后,一把上前拉住郕王,力劝郕王宣布王振罪行,马顺当斩,众人无罪,并进一步查抄王振的余党。这一措施对平息众怒、稳定内部关系方面,产生了重要作用。

第三,坚守北京,稳定民心。当时北京的情况是羸马疲卒不满十万,人心恟恟。群臣聚于朝主要讨论战守之策,即是否放弃北京逃向南方。翰林侍讲徐有贞对形势丧失了信心,提出都城南迁。于谦义正词严地驳斥说:“言南迁者,可斩也。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势去矣,独不见宋南渡事乎!”于谦的意见得到许多大臣的拥护,郕王和皇太后也听从了坚守派的意见,因此才开始了军事上的积极备战。

第四,整军备战,稳定军心。土木之变后,明朝的精锐部队,尤其是镇守北京的京营损失大半,导致北京的防御极为空虚。于谦就任兵部尚书后,选拔了一批将领,如杨洪、郭登、石亨、罗亨信等,充实到关键岗位,着手重建新的军队。紧接着,他调集河南备操军、山东备倭军、江北运粮军等入卫京师,增加北京的防御力量。

九月底,也先以护送英宗回国为名,率瓦剌骑兵近五万人,兵分两路,进攻北京。一路上慑于英宗作为人质,守关和守城的明军未敢与瓦剌军交战,只是城门紧锁,用酒肉进行名义上慰问,让对方绕城而过。

十月初,瓦剌骑兵至紫荆关,这是蒙古军队进攻北京的咽喉要道,兵家必争之地。跟随明英宗被俘的太监喜宁,这时早已投降了也先。他将明朝的虚实全部透露给也先,起到了极其恶劣的作用。右副都御史孙祥派指挥刘深觐见英宗,未能获得任何缓解战争的迹象。

次日,瓦剌军开始进攻,明军在孙祥的率领下,凭借险要地势和坚固城堡进行了顽强抵抗。但是喜宁引导也先由间道夹攻紫荆关,明军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坚守紫荆关五天,最终失陷。都指挥韩清战死,孙祥督兵与敌人展开巷战,直到最后被杀。之后,也先在喜宁的引导下,挟持着英宗在易州、良乡、卢沟桥一带烧杀劫掠,最后将北京包围起来。

瓦剌部进犯北京,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于谦等主战派朝臣采取各种措施,加强北京的防御力量。

第一,任命将领,各司其职。兵部尚书于谦提督各路兵马,统一指挥全局。他起用王通为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升鸿胪寺卿杨善为副都御史,协守京城。

第二,派兵遣将,加强戒备。针对也先护驾回京的名义,严令镇守各地将领,从长计议,或者固守,或者袭击,务必万全妥帖,做到有备无患。

第三,调兵遣将,入京勤王。驰书各地将领如宣府总兵杨洪、辽东副总兵焦礼等,命率精兵星夜入京。勤王之兵纷纷到来后,总数达到二十多万,稳定了局势。

当时战守不一,对于如何守城,争论得颇为激烈。主将石亨提出关闭北京所有城门,坚壁清野,暂时避开敌军进攻的锋芒。于谦认为,瓦剌军虽然来势凶猛,但是在总兵力上明军占优,如果向敌人示弱,则会使敌更加骄横,主张军队悉数调出城郭,列阵于九门之外,以当要冲。最后,明朝出榜安民,表示了固守的意愿,以安民心,同时关闭九门,要求所有明军将士必须要有顽强的决心,背水一战。

瓦剌军此时深入北京城下,也有几点不利情况:

首先,瓦剌军队多骑兵,长于野战,短于攻城,攻城一旦受挫,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其次,也先这次是举国入侵,重点是用英宗讹诈钱财,并无与明朝血战的志向,如果明军坚决抵抗,则瓦剌部肯定不愿陷入战争的泥潭,只能迅速撤回塞外。

最后,瓦剌军孤军深入,旁无援军。所谓的援军可汗脱脱不花等,都和也先貌合神离,只是出于势弱不得不来,并无求战必胜的决心。

所以也先一开始就挟持英宗,要求朝廷派大员出迎。甚至点名要兵部尚书于谦、执掌五军大营的右都督石亨、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亲自出城迎接,并索要金帛以万万计。明朝断然拒绝了这种无礼的欺骗和讹诈,双方随即发生激战。

实际上在前一天,双方在彰义门(今广安门)已经展开了前哨战。都督高礼、毛福寿迎击瓦剌军,击退了敌三百余人的进攻,并擒获一人。两天后,也先将重点突破口放在城北的德胜门。由于宣府、辽东的援兵已经达到,瓦剌军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以小股部队尝试一下明军的战斗力。

于谦监督石亨在城外设置伏兵,并派少量骑兵佯败诱敌。瓦剌军上万人紧追不舍,被明军诱入到伏击圈内。明神机营伏兵跃起,火器齐发,随后人马反复冲击,大败瓦剌军于城下。也先的弟弟等均中炮身亡。

也先发现明军主力原来是在德胜门,便集中力量开始攻打西直门。都督孙镗出城应敌。谁知瓦剌军也如法炮制,将明军诱入伏击圈中开始围攻。孙镗作战失利,几乎无法支持,想退回城中进行休整。给事中程信监军西城,拒不打开城门,只是命令城上守军发神炮、火箭助战,轰击瓦剌军。防守彰义门的高礼、毛福寿和防守德胜门的石亨分别来援,瓦剌军看到形势不利,迅速退出了战场。

第二天,双方在彰义门外展开战斗。于谦命都督王敬、副总兵武兴、都指挥王勇前往彰义门杀敌,又命令佥都御史王竑前往高礼、毛福寿军营提督军务,如果碰到紧急状态,就飞报诸将互相支援,千万不能各自为战,贻误战机。

王敬、武兴率军在彰义门外与瓦剌展开恶斗,武兴将火铳排列在最前,弓弩手站在后面。明景帝也派了数百名宦官前往助战。战斗开始后,明军的火铳发挥神奇的威力,打退了瓦剌军的第一轮进攻,但站在最后的这几百名宦官,却想将功劳据为己有,策马前冲捞取战利品,不料想将明军的阵形冲得混乱不堪,自己反而陷入混乱,副总兵武兴阵前牺牲。瓦剌军乘势反扑,攀城而上,局势岌岌可危。

在此危难之际,北京居民纷纷跑上城墙投掷砖石,阻击了瓦剌军的进攻。佥都御史王竑率领的援军及时赶到,瓦剌军经过激战,力不能支,下令撤退。

瓦剌此次杀入中原进犯北京,目的就是报复明朝,掠夺物产,因此除了北京为首选打击目标外,还四处剽掠,焚烧明成祖、仁宗、宣宗的陵寝殿宇,并向南越过永定河上的卢沟桥,分散掠夺北京周围州县。

瓦剌所到之处,遭到民众的强烈抵抗。他们纷纷组织起来,严防死守,打击四处抢劫的瓦剌军。也先看到北京城防御准备充分,对攻城缺乏信心,一筹莫展,现在又低估了民众的反抗斗志,因此产生了动摇情绪。他担心长期屯兵北京城下,有被各路援军包围的危险。于是在进攻北京未果的第五天,也先分两路匆忙拔营撤军。一路挟持着明英宗,由良乡向紫荆关方向撤退,一路向居庸关方向撤退,次日退出关外。

也先的同盟军可汗脱脱不花,这次只是在关外虚张声势,看到也先进攻北京受挫后,自己也就跟着退兵。随后他遣使兀灵哈来朝献马,表示对明朝的友好态度。明景帝接待了使者,赐以衣服、酒馔、金帛,双方矛盾化解。就这样,北京保卫战以也先的战败撤退、以脱脱不花的朝贡而告终。

明朝与瓦剌在北京城下交战,没能给瓦剌军队以沉重打击,这是北京保卫战非常遗憾的地方。瓦剌的五万骑兵挟持明英宗而来,在与二十多万明军的对垒中,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进能攻退能守,游刃有余,差不多可以说只是未能取胜,便从容全身而退,绝不能说是惨败,和明军遭受的土木之变不能同日而语。

对明朝来说,只是完成了一次战略防御任务,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在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没能在防御中打出攻势,给进犯之敌以歼灭性打击,夺回被俘的明英宗。之所以如此,从明军的高层指挥来说,过于谨慎保守,被瓦剌牵着鼻子走,各路大军只知道婴城而守,不能主动出击。从平时训练来说,缺乏机动性、灵活性,反应迟钝,不能互相配合与相互援助,紫荆关失守就是明显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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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墓

总之,明军在这种站桩式的对抗中获得了胜利,但毕竟没有实效,尤其是对比瓦剌军的快速机动能力而言,更显得军事素养低下。

至于瓦剌军的失利,主要原因是在战略层面,没有明确的目的。也先无非想利用挟持的明英宗,乘机获取更多的物质利益。由于一开始就有讹诈的性质,因此兵力准备不足,在作战指导思想上也是孤军冒进。蒙古各部这时也没有形成真正的统一,一个分散的蒙古想对抗尚未衰败的中原,是不可能取得改朝换代的胜果。

景泰四年(1453),也先不顾条件尚未具备,贸然自立为蒙古大汗,试图实现更大的政治野心,但适得其反,次年便在突然爆发的内讧中被刺身亡。之后蒙古各部又四分五裂,瓦剌的军事实力遭到极大削弱,客观上缓解了明朝在北方的军事压力。

从土木之变的失败,到北京保卫战的胜利,对明朝近三百年的历史影响深远,意义重大。明军在土木堡的惨败,充分暴露了明朝最高统治集团,在政治上的腐败和军事上的无能。军国大事任凭一个作威作福的宦官左右摆布,几十万人马如同游戏一般断送殆尽。

从军事上来看,由于战争准备不充分,没有进行任何军事动员,临时发放粮饷、衣物和武器,在两天之内就匆忙出发,将获胜的希望寄托在狐假虎威式的恐吓基础之上。进军中的冒险主义和撤退过程中的杂乱无章,既无一个可以参考和执行的军事计划,甚至连交战中的一般规程都茫然无知,最后的结果只能导致一溃千里。

历史学家在划分明朝盛衰阶段时,常以土木之变作为由盛至衰的转折点。这当然是比较接近实际的,但是北京保卫战胜利的重要意义同样不可低估。土木之变后,大明天子蒙尘北狩,五十万劲旅损失大半,但由汉族统治的大明王朝,这次却没有续写“永嘉之乱”、“靖康之耻”,以于谦为代表的主战派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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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皇帝像

土木之变的结局,对明朝统治集团来说是非常突然的。在朝堂之上讨论“战”与“走”的问题上,徐有贞献南逃之策并不是没有市场,当时,最高统治者皇太后和刚继位的景泰皇帝都很恐慌。如果让南逃派的意见占了上风,大明王朝的历史就要完全改写。但是主战大臣的意见更坚决,还争取到一些有眼光有影响的太监来支持。他们采取积极措施,内修政务,外强军备,采取毫不示弱坚决 回击的立场,终于挫败瓦剌军于北京城下,迫使也先主动求和,使明朝避免了重蹈北宋覆亡的历史悲剧。

从土木之变到北京保卫战这一败一胜,使明朝开始重新加强边境的防御力量,构建以北京为中心,以大同、宣府、居庸关等地为对外屏障的北方防御体系,有效地防御了北方之敌再次入侵。

北京保卫战之后,明廷终于意识到北方防御体系的重要性,坚持不断巩固边防,修筑龙门、独石、居庸关、紫荆关一带大小口隘,或塞或守,塞则坚积木石,守则锋戈利刃。这样,在北京西北一带的军事实力渐趋增强,形成了梯形的兵力部署,逐次有效地防御敌人进攻。远则大同、宣府有重镇,近则居庸关、紫荆关有险隘,至北京有整顿过的十万精兵的京大营,还有高耸的城垣、瞭望的墩台等防御设施,这种有层次、有纵深的防御部署又发挥了几十年的军事效能。

从明景帝至明武宗这数十年,明朝的统治出现了相对和平的环境,除了内部有几次规模不大的农民起义外,还有就是平定朱宸濠的叛乱,对外关系波澜不惊。但当明朝的历史进入十六世纪后,尤其是进入到明世宗嘉靖皇帝时期,外部势力频频叩关,试图强行打开明王朝的大门。这其中既有来自北方草原的俺答汗,也有来自南部海疆的西方殖民者和所谓的“嘉靖倭寇”,其中十六世纪东来的葡萄牙殖民者与明朝的军事冲突,就是发生在正德与嘉靖之交。中国的朝贡制度和对外战争,因此也翻开了新的一页。